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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南风江云汹雨色，千里亭亭入城黑。
东边一角日漏光，雨脚西走楼中央。
阴晴满目滞吾子，虫臂鼠肝哀我死。
已抛一世等一梦，那怪流言若流水⑴。
东风几日吹墓纸，回首荒山谁免此。
迟速人命朝暮耳，为君酒尽歌蒿里。
春檐夜雨更鼓寒，百年几得相团圞。
他时白发残漏急，何有青春高阁闲。
五丁昨夜开群山（时作《蜀栈图》与石帆。），云气抱座衣裳单。
好山惜是倦游得，故人去此何时还。
西梦岷峨入天去，经过北海新题墓（李南涧。）。
东望沧江入地深，不见南楼赋诗处。
南楼赋诗友朋缺，中原送人死生别。
明朝北郭看上坟，眼中谁非离别人。
⑴ 予以村居半年，不入州府，有传予已死者。
怜尔生贫家，出世不识骄。
漫养遂言步，稍免瘦母劳。
破笑已万端，恒啼无几朝。
悄然蓬室居，暄和出萧条。
绝似阿姊时，剪纸纷红飘。
不知指弱细，屡自嗔剪刀。
虽未成花蝶，名状强自标。
倒卷学问字，掩面将过腰。
始投慈母怀，遂弄阿姊髫。
慈母病抚汝，肉涩无脂膏。
天真日渐露，亦颇固齿毛。
汝母药为命，是药参姜椒。
支床停皱眉，泪下视饮瓢。
汝时竟何思，心瞭舌未调。
真爱不以态，直去如无聊。
潜步三尺影，花墀红翠交。
出门湿衣露，匍匐上板桥。
投钱致呼物，虎鞋泥已胶。
四枣实两掌，归犹药烟高。
语娘一字枣，馀词半咬咬。
慈母极惊怪，相视旋悲慆。
数问惟点头，拽母双手牢。
阿耶至性浅，汝祖常波涛。
何当及长大，礼训熟使操。
离家今月馀，书至增郁陶。
空囊忍未归，实恐饥汝曹。
别来于语言，明了差不淆。
恃汝胜药物，须姊教歌谣。
或记我小诗，勿弄篱外潮。
扶床戏娘侧，勿增娘寂寥。
上下二十里，船压双塔影。
暮潮翻孤光，赤浪火万顷。
千丈亘西云，寸碧泛东岭。
夕阳竟天过，远嶂走光炯。
树黑暗帆惑，海破隙月警。
稍见樯杪明，旋动襟上冷。
别久得长会，道合无逆领。
水阔灯燄小，语壮人境静。
渚禽露飞白，草螀湿鸣醒。
何当波罗亭，弄日暖树顶。
吕生古之狂，天性贫者侠。
安能赐生铜，助汝荷死锸。
烂漫糜日月，狂病摽花叶。
十千市儿资，不抵一匙呷。
百万富人产，留与几箸挟。
虽奈藜藿命，不噤波涛颊。
北城蒿闲地，东门火抄箧（戊戌，介卿居东门而灾。）。
移家住南村，未得乞食业。
犹谋折腰米，莫听素心屧。
昨于羊城中，久邀鸡窗狎。
小阁约爨烟，热帐借风箑。
悲歌雄一代，逆浪涨三峡。
庄生惊屠龙，韩子咤食蛤。
或镂豪玲珑，或擘山㠍嶪。
幽篁鬼啸雨，严阵犀漆甲。
掌故剔藓榛，腕力使凫鸭。
已奇千篇传，未率一韵押。
深惜君半生，学究佛百劫。
感恩分馀廪，青衿掣尊胁。
知己于鸿文，白眼变和靥。
借问士为用，诚是心所洽。
傥拾蓬间萤，槩付梦中蝶。
悠悠此身名，草草等渔猎。
何以答真宰，未济如病涉。
宏达非一时，富贵无两睫。
虚舟容嵩衡，从彼量广狭。
晚饭过暑雨，月上犹江声。
凉色匝深树，平林一边明。
光溪应宿鸟，暗岸增流萤。
沙云水气白，藓桥人迹青。
近舂答远吠，熟途阻纡行。
入巷梧影出，叩门机响停。
中宵语劳役，寸光悬弱檠。
复见万木合，遥下千江鸣。
卧惜久别花，重垂无力藤。
破帏梦君子，大河喧压城。
海日入殿光珑璁，翻波荡日飞赤虹。
绕楹抱栋不得住，蛟螭四走光熊熊。
衮衣流云月满容，心约一寸肃万松。
晦明云雾寒敛面，如有神物循人踪。
钩瘿大叩鸣绿铜，十仞殿壁鞺鞳空。
徘徊外视白一气，海色直入阴晴中。
宁知万年黑波底，犹有法物羁求雄。
雨檐风廊建文石，刺史一版墨藓浓。
昂藏古貌如老翁，其馀高卑若儿童。
摩挲未有毡槌从，掌至汗石不可通。
忽来感逝忧丛丛，大云山人出山东。
南来碑版搜拓尽，是地昔曾来此公。
呜呼遗墨近未脱，湘漓魂魄栖何峰。
昔闻一鼓走沧海，沧海陵谷重相逢。
焉能招魂致鬼友，起尔灵气寻灵宫。
文鱼青虬足水国，霞衣霓裳朝海宗。
髯乎挥手入浩荡，神与游戏于无穷。
送之飒去遂千古，出入侍从双虹龙。
莲花师子山色晚，颓景千里层波红。
翕然光敛水气上，顾视衣带寒有风。
兹游忽感生死别，此生恐以多情终。
大江西来南叩关，耳犹白波身碧山。
十年不见岭外雪，今见于子鬓髯间。
故人有官子有命，前路得归后得闲。
东风梅花二月残，待子不来来已酸。
官人渴涎食梅子，怜其三年两度寒。
我送子行戊之腊，庚夏之杪子既还。
城西东主竹西馆，馆柳似识离人颜。
凝睇将逆若有语，谓我情富君情悭。
忆昔十年各林卧，夜舟数下芦花湾。
江风山气月照面，不上子屋子上船。
秋衣装绵坚坐得，耐可取琴为子弹。
是时未曾鬑鬑黑，今日忽觉差差斑。
客腹谢餐五斗米，归魂屡堕十八滩。
自是高枕无不安，我尚破被悬波澜。
万里生死梦百端，怖怪不已犹风湍。
绿梧村日照早食，妻儿在庐惊定看。
药房好古南士无，中原归载周秦书。
校书不校汉魏后，买镜乃买金石馀。
腥苔深青土蚀死，古月敛质金声枯。
回环未亏径七寸，持照梦若层云肤。
得无中有古人影，隐隐不出或可呼。
何如相背乃妙绝，非篆非隶周边隅。
其文曰驺氏作镜，续三四语奇以迂。
纽傍四置识形貌，云是吴越人物图。
吴王坐侍越二女，句践离立如羁孤。
不孤傍有范大夫，就中奋袖体格粗。
特铭忠臣伍子胥，如此范式胡为乎。
我闻黄帝镜十五，王母十二传最初。
西京柄镜亦罕觏，东汉铁错制绝殊。
君今此宝乃在世，窥作者意非区区。
请君摩拭纯银涂，刮剔鉎涩开模糊。
空堂昼晦云压庐，风雨飒飒百怪趋。
剨然海月破壁出，如以定水悬空虚。
波浪不动龙遗珠，峰峦乍入屋在湖。
澄澄四楹肃物象，崿崿七尺轩眉须。
君言坚绿不可杀，如此手泽光不污。
不见南人一丈镜，玻璃似碑檀作趺。
昨日高堂换新主，照见旧人行路衢，吁嗟嗜此余诚愚。
汉家铜鼓沉水底，投以其类余恝如。
年深恐化海中月，龙宫谓是真蟾蜍。
海复为陆归农夫，农夫不识还弃诸。
乃知奇物匪人得，镜乎庶与造化俱。
天地莽莽间，子以贫贱至。
子而不过我，我亦续前睡。
大江动微秋，五郡冷海气。
昨夜严城钟，百里梦破碎。
起视江上月，水色互天地。
客孤夜寒阔，城高曙光大。
君来已增感，云露况陵厉。
论诗远千古，顾影愁一对。
清时不能狂，坐困家室计。
妻儿贼中来，细诉南村事。
官舶如白衣，军号无赤帜。
是境蜂有毒，到处狗不吠。
兹来就安食，始觉贤妇智（是时官兵围番禺茭塘。）。
余家半月别，昨日一书寄。
妻病如秋柴，怜彼膝下稚。
饥来自能食，破袷寒自衣。
小女解劝娘，今年仅三岁。
大女已十龄，药苦惯尝试。
厨下小奴婢，琐屑拂人意。
劳劳两穷措，靡靡万俗累。
今夜同被眠，魂梦无乃异。
宵残尚太息，明日身曷置。
出门秋空高，白日照行袂。
行歌向风尘，浮云与时逝。
方舟横江波，虾鳝恣游戏。
沧海无巨鱼，饵犗亦何冀。
悠哉心如旌，日夕劳已瘁。
万物不动日影直，直如火弩射透石。
东南三日雨云积，巉天拔海移不得，嗟尔风声死无力。
大壑水枯龙呀口，长林叶病乌蹋翼。
白帝扶桑挟弓矢，九乌猖獗不能射。
云旗昼卷未肯开，万里无阴阁秋色。
热河已恐浪沸火，阴山何时雪如席。
客居所居江潦平，赤流不流无水生。
破帏夜梦林水阔，凉天在湖深且清，贝宫夫人居水晶。
风裳水佩集湘女，珠饭玉酒颁瑶京。
长松十万青似城，尽作风势波飞崩。
玲珑仰视鳞瓦屋，瓦上浪走冲冲冰。
嗒尔不觉结九夏，泠然将以过一生。
蚊虻百万雷激砀，梦断不暇作怊怅。
退金进鼓恣战攻，高垒深沟匝帏帐。
咂肤一刺无不亲，空空快剑无比伦。
沉沉中夜自一掴，不快而辱生愁嗔。
何况心血如煎焚，汗落枕气蒸暗云。
呜呼，何为奔走一至此，此境岂可容卿身。
君不见日来城上十丈尘，红紫压空成毒氛。
归哉水田风动蘋，入门暮潮生屋根。
秋梧凉阴漾白石，树下晚饭鸡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