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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续上）
芳讯断。
高楼数尽归雁。
斜阳梦冷卧胭脂，郁怀醉遣。
彩云枉自弄新姿，多情依旧飘散。
月眉细，灯韵浅。
素辉对映窗幔。
零愁杂绪理无端，七弦意懒。
为谁镜里护朱颜，争留驹隙光短。
茗烟一霎舞蝶幻。
似当初、轻拂花面。
密约百年相伴。
甚香盟逐水，繁华都换。
空向灵台缫诗茧。
按：【晦窗评】此词流露悲抑难胜之情，殆君函中所谓性情之“另一面”乎？“为谁镜里护朱颜，争留驹隙光短”，何等沉痛！王静安词云“朱颜辞镜花辞树”，与君慨叹庶几相似。静安《浣溪沙》有“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句，窃以为前首《采桑子》所抒情感即“偶开天眼”，而此词则正所谓“可怜身是眼中人”也！“繁华都换，空向灵台缫诗茧”，心为诗茧所缚，愈缠愈紧，安得出离此纷纷扰扰之红尘乎？饶君参禅礼佛，养性修身，依然难以保持内心之平衡也。
梦绾津沽一缕烟。
揉云偎月冷河川。
悄凝松露湿吟肩。
笛咽尘风消烛夜，莺啼蜃景醉壶天。
情丝病茧缚灵禅。
浣泪春衫未忍收。
残红独许素笺留。
三生底事絮萍游。
细酌松梢云尾月，重温花梦蝶魂忧。
莺天笛夜奈何秋。
閒书抛倦倚琼窗。
雾茫茫。
隐红墙。
谁按芦笙，依约弄新腔。
凛凛寒潮拈冻韵，敲阁户，浸罗裳。
年年故土似他乡。
客心长。
镇彷徨。
鸾镜瑶笺，相对惜残妆。
暗悔当初迷蝶梦，情漫费，怕思量。
按：【晦窗评】此词意欲旷达，心则依前凄凉。鸾镜自照，红颜犹在，本当庆幸；无奈瑶笺去后，音讯杳然，又不禁惘然若失。“相对惜残妆”，“妆”而曰“残”，谁适为容也；“相对惜”者，当日之事也，则今日之孤独可想矣！故结拍云“暗悔当初迷蝶梦，情漫费，怕思量”。情既虚费，当斩断徒劳之思念矣，然君乃偏偏著一“怕”字，可知仍忍不住思量也。东坡“不思量，自难忘”，可移作注脚。统观君词，似均如此。“情”之一字，佛亦难免。况唤云楼中迷恋“语业”（词之别称）之海鹰乎？！
烟花散，绮席暗潮侵。
诗酒空怜青鬓老，弦歌悄逐晓星沈。
冰雪护春心。
千灯炫，寒气薄裘侵。
春月才圆风雪妒，青禽欲顾霭云沈。
寂寞守禅心。
鸿度千山，吟笺衔落天花雨。
绮丝无数。
茧梦桃源路。
欲剪春光，燕尾新寒阻。
云停处。
小窗凝伫。
竹影摇清露。
按：【晦窗评】此词较前首更见巧思。“鸿”与“衔”，“绮丝”与“茧”，“剪”与“燕尾”均相互照应。结拍以云停点明思亲友，并以竹映衬节概，含蓄深沉，供人远想。小山而后，此调几成广陵散矣，不图君能继响也。
閒窗小阁，连日探春色。
万木烟沽仍寂寂。
玉带鳞波漾绿，双燕呢喃舞轻翼。
卷中觅。
红尘旧踪迹。
检残韵，谱新笛。
叹钟期劫后生嫌隙。
欲遣飞鸿，梦寒云散，清泪银笺暗湿。
冰弦懒弄。
已葬钟期梦。
谁解东风今岁痛。
依旧海棠香送。
莫将蝉鬓轻搔。
争怜逝水千瓢。
閒拾碎花一掬，倩魂和泪同消。
柳梦初酣芳草细。
古苑深深，漫迓吟鸥会。
雨后烟光添妩媚。
画楼水榭迷佳卉。
二百馀年兴与废。
且伴游人，一霎花间醉。
邀月台高风举袂。
琴心已共山河碎。
扑帘飞絮迷新柳。
盈盈暗催芳候。
细草萦烟，疏翎剪水，深径裙钗香逗。
东君倦否。
镇团锦裁霞，万枝纫绣。
转瞬飘零，育花争奈葬花手。
斋心难共素酒。
劫波消翠黛，菱镜尘覆。
韵绾悲欢，弦回缱绻，寸缕痴魂如旧。
閒鸥淡友。
漫屏网传鸿，隔云牵袖。
梵卷青灯，小窗还自守。
按：【晦窗评】上片描绘暮春景致，情融景中，有屈子“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之寄托。“东君”云云，从春光言，责司春者之懵懂；从国家言，则斥当政者之疏于职守也。“育花争奈葬花手”一句，深婉蕴藉，怨而不怒，得《国风》温柔敦厚之旨。下片抒发感慨，将个人情绪与国家劫难联系交织，慨叹遂深，境界弥广。“寸缕痴魂如旧”，含灵均“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及《诗经》“之死矢靡它”之执著，读之令人油然而生敬意。“梵卷青灯”，类红楼中迎春语，虽有不屑同流合污之高洁，然出乎年轻女子之口，终觉枯寂耳。
新词吟罢齿留香。
香回惹梦长。
梦长难寄恼残妆。
妆台尘似霜。
风剪剪，燕双双。
双双舞画梁。
梁园谁约检诗囊。
囊空人断肠。
三千烦恼化青丝。
丝长绾梦痴。
梦痴春晚乱绒飞。
飞鸿逐落晖。
鸿杳杳，梦依依。
依依赠别离。
离愁堪折恨难移。
移眸桃渡迷。
按：【注】晦窗先生原作《阮郎归》“夜来魂绕豁蒙楼。楼前碧水流。水流千里似侬愁。愁云横渡头。 云霭霭，水悠悠。悠悠恨未休。休将心事托沙鸥。鸥飞人尚留。”晦窗先生首创此顶针续麻体，且下片“云”、“水”仍承前片三、四句。我第一首和词未能如其承接，后经先生点明又和一首。
清宵独向禅床坐。妄念纷纷堕。
袭人花气悟非空。错證三生尘梦业缘中。
灵台重认西天路。来处寻归处。
一场水月缺难圆。百劫轮回今日始看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