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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璠玙世重宝，就器须磨镌。
杞柳固凡木，矫揉成杯棬。
人虽物之灵，学则全其天。
蛾子积大垤，礼经存至言。
多学卓有立，孔门称子渊。
吾年八九岁，入学乡校间。
外傅既善诱，汝曾吾勉旃。
暮观子夜后，晨读霜月边。
日课字三百，熟诵例半千。
十三至十六，诗赋填全篇。
十九学苏门，遂亲经史筵。
潜窥义理窟，弄笔势翩翩。
遗山紫阳翁，鹿痷暨神川。
四老铸顽手，诲我扣两端。
腾口为奖藉，孺子有足观。
自后虽努力，已为家务缠。
随复就力列，一身縳微官。
道德负初心，聪明非目前。
岁月不我与，齿豁童其颠。
犹能致禄位，分持宪司权。
出入鹤盖阴，紫袍金带鲜。
举家初不识，啼饥与号寒。
政自稽古力，汝曾极周旋。
切诫习刀笔，由来戴儒冠。
传家无长物，临终付青毡。
有书五千卷，大半亲手编。
三世无白屋，辛苦天所怜。
多财秖益愚，读书可希贤。
遗训毋此替，我目瞑下泉。
汝生今十岁，小字名阿鞬。
貌端娟且静，气吐清而圆。
妍皮裹痴骨，了不直一钱。
致身文学中，不负三辈传。
后事实汝责，窠雏望飞鶱。
四民士为贵，六经学之原。
身安得所师，志节先强坚。
愤悱务时敏，效习心眼专。
人十已则百，人眠已不眠。
事业一灯苦，声华四方喧。
唾手取青紫，如拾地芥焉。
子孙丐华泽，其祚将绵绵。
但见读书贵，但知读书便。
重则复其家，轻则杂泛蠲。
不见编户氓，差徭日相煎。
里胥徵敛急，追呼到推牵。
汝若学不立，非农即商𨞬。
更下作奔趣，为人执弭鞭。
尔虽士夫裔，所习失之偏。
不学入常流，学者乘高轩。
我尝感时辈，贵贱难相攀。
何啻龙与猪，过甚霄壤悬。
子孙转下愚，门户日凋残。
或秪为士子，终身尚高閒。
向来徵敛暴，略不相为干。
近多置书家，万卷图好看。
来者不一读，非贸即弃捐。
人果不好学，方寸如废田。
良苗复何有，茅塞深荒烟。
皇皇七篇书，义利何昭宣。
尧舜等人耳，有为即差肩。
我家徙鄘卫，将近二百年。
素业农与儒，宗族颇蝉嫣。
嘱汝善继述，可光新旧仟。
我老不足法，汝曾言不刊。
念兹复在兹，敬之若铭盘。
力学贵稚齿，收功良匪难。
幼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
所以昌黎公，恩义我夺迁。
愿汝事斯语，佩服如韦弦。
我文多漫与，此诗不可谖。
予自京师南还赤日黄尘走六百馀里及登兹观烦襟倦思顿为一醒因书斐作二十一韵以记来曾
我从京师来，望望入定武。
灵光古杰观，峨业上云雨。
何年僧令能，建此壮佛宇。
浮云卫浩劫，神力涌坤土。
经过二十年，未暇登陟举。
坡仙遗墨在，平日思一睹。
初穿若蜃楼，转上疑战橹。
拾级有馀平，缓步无𨺗苦。
最爱洞腹宽，豁达尽容与。
盘折抵绝巅，未省吾背偻。
心清闻妙香，风烈不知暑。
迥临增双明，徙倚慄两股。
滹池黄一线，太行青可数。
江山有清眺，万象入延伫。
乃知灏爽气，物外自吞吐。
应怜阛阓人，下与尘坌伍。
斜阳淡高层，风铃时自语。
灵光久无光，雄笔照千古。
摩挲墨花昏，瞪视遽如许。
清风冠高标，犹足跨虞褚。
龙象幸护持，取重此窣堵（窣堵波佛经云高显也）。
吾年未四旬，颅发白胜雪。
两眼眩生花，一耳或通塞。
所喜牙齿牢，未省有残缺。
饮食虽基寿，齿壮物犹啮。
庶几桑榆境，健啖延岁月。
所以胾与饼，饥来若刀截。
今晨具盘飧，軱肉固纤屑。
一嘬出不虞，左齿拉而折。
群稚惨不嬉，病妻惊欲绝。
汝老不自量，无故取摧摺。
予云盛则衰，百丑见两颊。
平生好言辞，咀嚼出五色。
文战怒欲碎，醉饮乾甚决。
运用勤亦至，半百当衰苶（一作歇）。
时时以舌舐，乍脱觉中热。
一落不复生，根杈漫枯蘖。
骇若中坚摧，阔于山口豁。
自今须慎护，作事思妥帖。
一柔胜百坚，有味老聃说。
唅呀动耻念，颠倒漱水怯。
犹胜昌黎公，馀者坚尚洁。
既不妨啸歌，底用心卼臲。
齿隳端午前，诗裁重午节。
成亏恐有数，歌以散忧结。
盘盘素王宫，郁起金粟背。
厌喧卧芹堂，梏亡心暂在。
冈平势尚隆，雨久晴亦快。
风清自远至，云奇推户外。
一编子韩子，至味欣一嘬。
时当八代衰，道脉仅如蒂。
先生希圣徒，抉抵由我泰。
咏归渺圣门，箪食乏藜菜。
顾时有污隆，尽我志所逮。
皇皇仁义心，自任乃尔大。
横流齧巨防，力障俾勿坏。
排阴入九地，孤喝肃万籁。
困吝初不计，百折气益迈。
要当没则已，不易下惠介。
书虽不尽言，后学有足赖。
真知程子说，安石诗自阨。
荀杨公所讥，邹后无接派。
道心得非深，能遽发此嘅。
略内详外言，恐就述作概。
我知践履功，当世仰崧岱。
后来立论者，志毋以辞害。
文平极道腴，笔肆走光怪。
私心适有会，何翅读屡再。
雄名俪景翻，浩气振吾惫。
起拜壁间像，颡泚觉雨霈。
宜乎配神庭，血食昭万代。
常山抵鸢鞮，望望百里近。
我行滹水阳，秋涨势才𦂳。
气蒸暑肆虐，云驶雨作陈。
径涂被游潦，间关阻前进。
固知路未夷，畏此简书迅。
东西大小门，咫尺浮图镇。
泥淤壤辙深，车陷双轮轫。
颠蹶困长耳，喧呼空断靷。
于役非其时，跬步有至遴。
用拯壮则吉，人牛亲倩问。
言形半公私，物应有违顺。
礼让疏慊荒，非系风土吝。
侯门仁义存，河去安所润。
赴官此花开，斯语未尽信。
暮投田家宿，何翅夏畦病。
苦热不能眠，伏枕听露蚓。
维唐有藩镇，连衡皆盗区。
污孽互相济，殆似背胁疽。
心腹讧蟊贼，膏血化虫蛆。
厉阶安史乱，王泽不远敷。
河朔有故事，誓作效逆徒。
堂堂裴中令，夷蔡恢皇图。
聊乘破竹势，一制三镇污。
腐败就与决，大赫天王诛。
彼相中妒梗，百裴竟无如。
事机一堕地，涵渍终丧躯。
所以贼凑辈，血人于牙须。
既戕弘正忠，复抗新使符。
靖安门昼锁，长围困貔貙。
昌黎解围言，王略始得舒。
信乎立大事，临机见真儒。
东征过故城，往事秋风徂。
得人国无弱，怀古重欷歔。
文公岂多得，元翼何代无。
① 霍宗字守道世商贾二子长曰思廉次曰思文
贤哉禹城霍，传家惟永图。
一身坐服贾，二子使业儒。
虚馆致师范（谓董宗道也名师舜济南人），捐金买诗书。
所愿士行列，所愿德依于。
利达非素望，爵禄非所觎。
厥修日有来，此心得安舒。
我职宣教责，东行式其闾。
二子出拜我，朴厚中若虚。
呼前试讲说，固觉回不愚。
我因嘱乃父，义利不并居。
顿首谢使者，行将带经锄。
祝阿几万家，从古礼义墟。
爰自兵革来，锥刀众为趋。
萧萧枳棘间，一朝见鹓雏。
孝弟道甚迩，色怡步徐徐。
圣贤事不难，经训即菑畬。
二者有馀裕，文章自华腴。
要知特达举，张本德与誉。
切戒作而辍，又慎终匪初。
勤苦天不负，流芳子孙濡。
或祇称善人，已为舜之徒。
读书不求官，此语闻大苏。
譬如饮不醉，陶然欢有馀。
贤哉霍君心，能与坡意符。
因之训二子，此诗不可无（七月二十三日客禹城作）。
伊砚供我用，小大不恒主。
磨砚积有时，败墨杂垢淤。
毛锥汨厚渍，豪荡失剑舞。
墨石不相入，肝胆几越楚。
呼儿濯清泉，外难思一抒。
枯蓬发寒芒，炭柳屏宿污。
玄泓连紫台，月露霮天宇。
炯炯鸲眼碧，婉婉修眉妩。
歙丝纷雾縠，秋色郁端渚。
更怜绿玉洮，金桃啄鹦鹉。
石中有此理，面目开太古。
不辞襟袖黝，一一重摩拊。
朝来试玄圭，瑟瑟响秋雨。
听馀思翛然，挥洒方得所。
玩之中有感，涤念易心虑。
原来况本善，物诱失初度。
贤愚不相远，克复在朝暮。
昏蒙贵击伐，气志成惰窳。
淬砺能日新，天理自昭著。
愿渠体终章，吾岂为砚赋。
两纪山阳城，行役凡七过。
伫瞻百岩云，屡往屡不果。
亭亭白塔颠，望远几招我。
今秋若有相，老玃脱笼锁。
二三会心友，与游无不可。
初从万户门，迤逦陟层坷。
石林转幽深，到寺气几愞。
截云骇巨屏，势轧坤轴妥。
天关瞰绝巅，黛色泼峻朵。
三缠上杳冥，两袖巧包裹。
谷深馀缭曲，石怪欲垂亸。
何年缁衣徒，诗境辟饭颗。
或疑巨灵斧，擘削乃尔硪。
僧残失珠宝，寺圮惊甑堕。
寒猿从何来，跳踉百十个。
近人不少怖，掇拾落残果。
有草名龙须，纤洁岂容涴。
崖绝不可攀，殆似衒奇货。
最怜明月泉，流泻不细琐。
玉虹贯山透，喷洒螭口拖。
我尝游三嵓，景气固云哿。
未有此泉胜，翕合瑶峪大。
恍疑神物潜，供饮结僧课。
徘徊醒酒台，石老书字娜。
忆当沉酣时，万象入眺卧。
八荒敞庭衢，日月蚁旋磨。
下视区中人，宜为蜾与蠃。
复寻淬剑池，履𡾟不辞跛。
涧黑不可渡，怅望藉草坐。
山僧似嗔余，空踏苔藓破。
万槲霜叶丹，锻灶烘炽火。
有怀中散公，材大识或么。
至人戒其偏，康锐不自挫。
当时朝右奸，如会鬼见唾。
吹毛不此施，淬砺安用那。
徒为论养生，竟落非命祸。
长歌下山门，世累讶许夥。
宠辱未足惊，门闾续吊贺。
吾须人为徒，长往非所荷。
正烦日用间，克我偏与颇。
赋诗约重游，备豫木客和。
我性本疏拙，壮年乐郊居。
况兹二顷田，近在城之隅。
两纪官为家，耕牛老无馀。
秋翻已失计，春种乌可虚。
浮阳涨林坰，我圳犹荒芜。
倾囊买双牸，典却杯与壶。
齿岁固云稚，野牧多形癯。
角浪黯无光，寒氄躁不濡。
服耒试垄头，喘息久未苏。
田家作虽苦，大本诚在渠。
尝闻老农言，力盛出壮躯。
时时过皂坞，付嘱饮食劬。
早晏日有常，锁屑豆与刍。
均匀细为和，回噍皆至腴。
顾立终所舐，对之为嘻吁。
半生游宦间，代耕窃官租。
虽乏济物功，遇事多直愚。
斗怯公战勇，不知夏畦谀。
古人发畎亩，开务荷天衢。
有莘伊衡耕，南阳孔明庐。
大贤吾敢望，耻作游说徒。
咄哉奚戚辈，贩鬻庸自污。
百里西入秦，炊扅感妻孥。
养生五羖皮，其志还自如。
越褐不掩骭，夜半歌呜呜。
应怜南山粲，中有尺半鱼。
一朝遇霸主，立谈开远图。
我歌意有在，归来事耕锄。
水溢继旱乾，二年俭瓶储。
力田汉重科，躬耕需壮夫。
我老理当佚，反与若等俱。
涂沾固不及，风日尽瘁枯。
筋力日衰耗，毛发不满颅。
平头七十数，温煖帛肉须。
举家二百指，张口待尔铺。
田间一笑起，谋生太区区。
非关效周人，白首悲穷涂。
庶配耒耜经，因之补丛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