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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戊寅应钟月，伯母弃杯棬。
是夕天凛霜，侍女搜衣颤。
夜黑哀鸱啼，睡昏灯色眩。
窗楞纸缝鸣，窣飒鬼风旋。
屈指病沉绵，十旬卧帷荐。
畏喧罢机绞，俱从事垆碾。
返魄少胡香，烬乾膏益煎。
参贵两一锾，买不惜环钿。
告凶龟兆横，示儆妖梦践。
牲杀穷师巫，祝釐合族眷。
形销骨附衣，垂革怆所恋。
儿女掩泪坐，呻吟不忍见。
刲肠苦难割，长瞑目微眴。
嗌转如有言，缌缌哽连咽。
爱女年及笄，装须及时缮。
手刺衣上花，裁我箧中绢。
遗金可作钗，零琐宜整穿。
所事无缺遗，如珰珥环钏。
阿坤止入龄，妹更小而獧。
呼母母不闻，扶床袂空牵。
天乎遂冥冥，见背何可援。
抢地仆无声，百身赎堪填。
有妇侍重泉，无妇执羹奠。
地下巳待姑，夜台三夕先。
可怜垂绝姑，悼亡泪犹溅。
宁知哭妇泪，噤作含珠咽。
长别不须臾，盖棺遽相面。
繐帷垂不单，青荧缸闪煽。
互哭酸婢鬟，人闻之肠断。
伯父尚丁年，何以慰言晏。
入户恍有亡，残针骨遗线。
痛定始知哀，悲深畏来唁。
开箱检馀物，施佛邀冥缘。
忏罪礼空王，华幢结坛墠。
慈俭仰馀徽，衣无踰缟练。
井臼每有常，纤缩而盈羡。
其童仆指千，肃然惧呵谴。
自念无过愆，惟悔性稍卞。
粘壁以自警，暴怒戒能遣。
中年奉佛名，长斋谢荤膳。
我五六岁时，忆发犹未卷。
长弟我长之，止二岁相悬。
兄姊年比肩，都得伯母眄。
视伯母犹母，母顾亦欢忭。
俛仰二十年，兄弟尽婚弁。
长兄病十载，长姊墓草芉。
崔姊两举甥，陈妹巳适倩。
长弟今煢煢，降割祸真延。
昨秋哭殇子，劳瘵妇相缠。
方悲同梦逝，天只遽徂眩。
之生痛鲜民，之死怆所媛。
双寝成虚房，空堂去梁燕。
昔日黄梅花，芬香绕庭院。
人谢花亦零，憔悴摇霜霰。
攀花馀履迹，苔滑生人苋。
爱此间庭幽，移床就花影。
苍苍古瓦绿，衣桁驾红杏。
春风吹好怀，浓睡得寒醒。
添衣拂林坐，松竹对孤冷。
小酌携榼壶，微酣舄鸣警。
以兹怡远情，洁焉抱高秉。
岑寂苦畏嚣，病与愁相友。
闭目理枯坐，匡床不舒肘。
素书束梁上，恐以劳心手。
山妻未解意，申申詈偏诟。
有儿惧读书，好弄挈瓶缶。
幼女能学拜，十日九蓬首。
其小者可怜，牵衣绕床走。
家贫未能奋，衣食累父母。
念此五情震，焉能守蓬牖。
晨起初盥漱，独坐前轩楹。
鸟雀悦曙景，林端弄春声。
心无荣物慕，淡永得高情。
忽念蓬茅质，谭道友躬耕。
沧海叹横流，尘坱何时平。
閒居愧独乐，聊以安吾生。
凭高常北望，慷慨顿长缨。
世间万事胡可测，魏监昔时祠此堂。
土木森然有气势，嵯峨面貌生精光。
貂蝉方冠大珰珥，蟠龙锦绣泥金装。
尚方赐额耀日月，词臣据石书文章。
监司鹄列朱垣外，崩角中丞冠獬豸。
土偶气𦦨若有神，鼻息威灵动光怪。
熹皇龙髯攀不住，丛神无灵木石坏。
父老犹能说上公，当时杀人惟睚眦。
呜呼睚眦能杀人，帝谓忠贤予弄臣。
至尊嚬笑藉灵宠，四海望气俱逡巡。
金书铁券白手得，乳儿黄口金麒麟。
厮奴养子尽汤沐，锦衣出入明光宿。
陆博能令天帝笑，监宫不畏长门哭。
有时倚醉戏殿上，手攫龙袍殿前服。
铜山横压金门齐，甲第翻笑天家低。
沁水公主不敢奏，平夺田园岂须售。
五侯伏道望马箠，承相肩舆从狗窦。
天旋地转日翻覆，霹雳青天赤龙吼。
狐兔纷纷㱲首死，彪邪虎邪竟谁是。
昔时权势安足论，棘刺顷刻丛朱门。
阴风猎猎坠蚩吻，颓垣鬼火司其昏。
道傍行人未敢过，苍狸夜泣青门路。
岂惟邸第生悲凉，四海丛祠亦非故。
旧时有司下马入，今日野犬当门坐。
湖头杨柳秋风多，天上白榆鸿雁过。
一一梧桐坠金井，双双乌鹊飞银河。
惊鸦朴簌空林起，长河明灭清光里。
未须抱犊待黄姑，幸不投校逢织女。
黄姑织女有前期，紫陌红楼相见时。
良人尽出三星户，宫妾俱临百子池。
太液莲房船似藕，青门瓜蒂玉连枝。
迎凉若个承欢宴，乞巧谁家斗女儿。
水榭风亭誇富丽，池馆侯家罗绮细。
薤簟三花月下开，龙绡七尺风前曳。
共看北斗酒浆倾，更怜南阮衣裳敝。
君王此夕馆招凉，高捲珠帘月未央。
云母雕盘承绛雪，水晶玉殿捣玄霜。
结成䌽岫飞神雀，更起高楼引凤凰。
斋宫夜宿长生殿，青雀翩翩集台院。
琤琮环佩五铢衣，历辘云軿九华扇。
桂麝微吹菡萏香，兰灯小结芙蓉片。
偏是长门有夜愁，玲珑不下九龙钩。
旧恨年年掩纨素，新声处处起箜篌。
九孔连环针易透，同心宛转结难收。
独有长安游冶客，把臂行歌过南陌。
开襟方醉胡姬楼，曝衣即卧平康宅。
妾似天孙云锦裳，郎寻帝子支机石。
深闺何处试轻风，香汗流苏半臂红。
小合蛛丝粘翠带，明灯蟋蟀斗金笼。
焚香阁里私祈罢，拜月堂前细语通。
却笑画楼秋不度，荡子空床无晓暮。
机上千丝织不回，刀头一镜飞犹破。
欢会何时动绮筵，相思独自看庭树。
太白西南耿不明，客星海上泛槎行。
传将方士临邛信，问取骊山避暑情。
人间天上俱惆怅，莫赋明河恼太清。
混沌初开苍帝目，神工黯淡精灵哭。
名山遍地藏不难，有亦人间未能读。
王郎好客书满床，更辟茅堂作书屋。
其中充栋尽缣缃，枕藉无非漆与竹。
客来抛卷即呼杯，奇字相商惊诘屈。
吾闻木天多秘书，金函玉册百万馀。
侍臣簪笔备顾问，内史雠校承明庐。
竖儒泥首卧牖下，秃毫破帙长趑趄。
半生腹耻识字豸，老死蠹杀神仙鱼。
布衣咿唔倚齑石，十年赋成人莫识。
尚方笔札堆于山，白身欲前那可得。
近传天子重词臣，甘泉诸彦皆要津。
帝谓文章在天下，焉知散吏无经纶。
簿书群吏亦仙吏，掌书乃与天颜亲。
起草徒闻属高第，紫衣例不衣山人。
王郎意气殊寥廓，小有百城殊不恶。
雪牖宁烦金马门，萧斋何减然藜阁。
隃麋在右麟角左，终日丹铅坐探索。
瀛洲贵人徒草草，白眼看之勿复道。
閒将醉笔写凌云，君辈风流堪绝倒。
豹子何斑斑，连钱锦毛五色烂。
草枯木落生气势，雕虎咤㗫文犀还。
豹子来，自南山。
南山雾深一千丈，猩㹳惊啸浮云閒。
饮龁泰山侧，矫顾青邱址。
樵苏一失足，罗网从兹始。
豹子来，烨烨以离披。
星芒粲烂射箕水，山鬼窈窕从文狸。
曾闻七日泽云雨，讵容寸管窥瑰奇。
长林深谷翳光彩，虞人矰获奚施为。
豹子来，锦尾曳徘徊。
黄风夺色白日掩，赤岭凋气玄云来。
青熊紫罴互相吊，苍精野兕纷惊猜。
豹子来，互为在樊笼。
我欲乘汝去，浪坂千尺青蒙茸。
君不见乾坤跼舛多陷阱，中原未绝豺狼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