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734,分37頁顯示 上一頁 1 2 4 5 6 7 下一頁
五言律詩(续上)
翼軫星光接,龍泉匣底收。
臨風懷季友,斂衽識荊州。
波坼天開鑒,觴飛月滿樓。
不辭拚醉飲,槁項片紅留。
註:王季友,唐代詩人,號雲峰居士,洪州人。隱于豐城株山龍澤智度寺,有《龍澤遺稿》。 陳無己詩云:“短髮愁催白,衰顏酒借紅。”
炎暑銷金石,不磨惟此心。
沿溪徑高下,瘞恨草幽深。
落照紅依樹,流雲翠滴襟。
一元歸易簡,儒釋本同岑。
【註】陸子靜和其兄子壽詩云:“墟墓興衰宗廟欽,斯人千古不磨心。涓流滴到滄溟水,拳石崇成太華岑。易簡工夫終久大,支離事業竟浮沉。欲知自下升高處,真偽先須辨只今。”
【附】
徐梵澄《陸王學述 論學之詩》
“聖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蘊之為德行,行之為事業,彼以文辭而已者,陋矣!”——這是周濂溪之說。周子是主張“文以載道”的。“文辭,藝也。道德,實也。篤其實而藝者書之。美則愛,愛則傳焉。賢者得以學而至之,是為教。故曰:言之無文,行之不遠。……不知務道德而第以文辭為能者,藝焉而已。噫!弊也,久矣!”1後之道學家多同此見解。
朱子是曾有“詩人”之稱的。陸子所留下的詩不多,不過數首。因牽連一學術討論會,故分錄之。
淳熙二年(1175),呂東萊約先生2及象山、紫陽,會於廣信之鵝湖寺。先生謂象山曰:“伯恭約元晦為此集,正為學術異同。某兄弟先自不同,何以望鵝湖之同。”遂與象山議論致辯。又令象山自說,至晚罷。先生曰:“子靜之說是。”次早,象山請先生說。先生曰:某無說。夜來思之,子靜之說極是,方得一詩云:
鵝湖示同志
孩提知愛長知欽,古聖相傳只此心。
大抵有基方築室,未聞無址忽成岑。
留情傳注翻榛塞,著意精微轉陸沉。
珍重友朋勤切琢,須知至樂在於今。
象山曰:“詩甚嘉。但第二句微有未安。”先生曰:“說得恁地,又道未安,更要如何?”象山曰:“不妨一同起行。”及至鵝湖會,東萊有問先生別後新功。先生乃舉詩,纔四句,紫陽顧東萊曰:“子壽早已上子靜船了也。”舉詩罷,遂致辯于先生。象山曰:某途中和得家兄此詩,云:
墟墓興衰宗廟欽,斯人千古不磨心。
涓流積至滄溟水,拳石崇成太華岑。
易簡功夫終久大,支離事業竟浮沉。
欲知自下升高處,真偽先須辨只今。
三年之後,朱子乃和此詩:
德義風流夙所欽,別離三載更關心。
偶扶藜杖出寒谷,又枉籃輿度遠岑。3
舊學商量加邃密,新知培養轉深沉。
卻愁說到無言處,不信人間有古今。4
三首妍媸略同。象山謂“第二句微有未安”,想來在“只此心”三字。古聖相傳者,是“道心”,堯命舜之言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危。”人人皆具之心知,亦不必古聖傳授。但道心即是人心,人固不可有二心。此亦無論。終究“微有未安”者,想系指此。其次,“著意精微轉陸沉”,此頗有見地。“陸沉”二字首見《莊子 則陽》“物沉于水,則淪沒;人隱于世俗,則陸沉”,同一形況詞。“精微”之學,原是“著意”不得的。何況這是心學。往往至精深極微妙之處,只可心領神會,於此不可執著。以道學正統自矜者,未免此過,使人感覺其道高深莫測。或者朱學之徒亦有之,而陸氏總說“易,簡”——“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有親則可久,有功則可大。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5
——此象山“易簡功夫終久大”句之由來。
此一學術討論會,朱子當然不懌而去。三年之後方答辯以一詩,於其末二句致譏,曰:“不信人間有古今”。——這似乎也不完全是譏諷。在修為上,無論是儒或釋或道,有此一心境,靜定到某一階段,是主觀上時間、空間的觀念雙泯的。客觀的時、空當然不因此而改變。粗略觀之,朱子是存譏諷。
從文學立場用現代眼光看,三首皆不是怎樣的佳作,屬講學家的議論,近於口號。講學家從來多是薄此不為,沒有好詩。因為這頗明白揭出陸學主旨,故拈出一說。
【註釋】
1 《通書》。 2 即陸九齡,子壽。 3 此朱子之所以為詩人也。
4 以上均見《學案》所引。 5 《易經·系辭二傳》。
【附】
徐梵澄《陸王學述 論學之詩》
“聖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蘊之為德行,行之為事業,彼以文辭而已者,陋矣!”——這是周濂溪之說。周子是主張“文以載道”的。“文辭,藝也。道德,實也。篤其實而藝者書之。美則愛,愛則傳焉。賢者得以學而至之,是為教。故曰:言之無文,行之不遠。……不知務道德而第以文辭為能者,藝焉而已。噫!弊也,久矣!”1後之道學家多同此見解。
朱子是曾有“詩人”之稱的。陸子所留下的詩不多,不過數首。因牽連一學術討論會,故分錄之。
淳熙二年(1175),呂東萊約先生2及象山、紫陽,會於廣信之鵝湖寺。先生謂象山曰:“伯恭約元晦為此集,正為學術異同。某兄弟先自不同,何以望鵝湖之同。”遂與象山議論致辯。又令象山自說,至晚罷。先生曰:“子靜之說是。”次早,象山請先生說。先生曰:某無說。夜來思之,子靜之說極是,方得一詩云:
鵝湖示同志
孩提知愛長知欽,古聖相傳只此心。
大抵有基方築室,未聞無址忽成岑。
留情傳注翻榛塞,著意精微轉陸沉。
珍重友朋勤切琢,須知至樂在於今。
象山曰:“詩甚嘉。但第二句微有未安。”先生曰:“說得恁地,又道未安,更要如何?”象山曰:“不妨一同起行。”及至鵝湖會,東萊有問先生別後新功。先生乃舉詩,纔四句,紫陽顧東萊曰:“子壽早已上子靜船了也。”舉詩罷,遂致辯于先生。象山曰:某途中和得家兄此詩,云:
墟墓興衰宗廟欽,斯人千古不磨心。
涓流積至滄溟水,拳石崇成太華岑。
易簡功夫終久大,支離事業竟浮沉。
欲知自下升高處,真偽先須辨只今。
三年之後,朱子乃和此詩:
德義風流夙所欽,別離三載更關心。
偶扶藜杖出寒谷,又枉籃輿度遠岑。3
舊學商量加邃密,新知培養轉深沉。
卻愁說到無言處,不信人間有古今。4
三首妍媸略同。象山謂“第二句微有未安”,想來在“只此心”三字。古聖相傳者,是“道心”,堯命舜之言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危。”人人皆具之心知,亦不必古聖傳授。但道心即是人心,人固不可有二心。此亦無論。終究“微有未安”者,想系指此。其次,“著意精微轉陸沉”,此頗有見地。“陸沉”二字首見《莊子 則陽》“物沉于水,則淪沒;人隱于世俗,則陸沉”,同一形況詞。“精微”之學,原是“著意”不得的。何況這是心學。往往至精深極微妙之處,只可心領神會,於此不可執著。以道學正統自矜者,未免此過,使人感覺其道高深莫測。或者朱學之徒亦有之,而陸氏總說“易,簡”——“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有親則可久,有功則可大。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5
——此象山“易簡功夫終久大”句之由來。
此一學術討論會,朱子當然不懌而去。三年之後方答辯以一詩,於其末二句致譏,曰:“不信人間有古今”。——這似乎也不完全是譏諷。在修為上,無論是儒或釋或道,有此一心境,靜定到某一階段,是主觀上時間、空間的觀念雙泯的。客觀的時、空當然不因此而改變。粗略觀之,朱子是存譏諷。
從文學立場用現代眼光看,三首皆不是怎樣的佳作,屬講學家的議論,近於口號。講學家從來多是薄此不為,沒有好詩。因為這頗明白揭出陸學主旨,故拈出一說。
【註釋】
1 《通書》。 2 即陸九齡,子壽。 3 此朱子之所以為詩人也。
4 以上均見《學案》所引。 5 《易經·系辭二傳》。
雙龍何矯矯,一女自纖纖。
歌起梁塵落,花飛酒興添。
濃薰生四座,險夢隔重簾。
恍覺炎蒸盡,霜崖影入檐。
按:【註】座中男士皆豪飲,惟任紛紛女史以茶代酒,坡翁所謂“從來佳茗似佳人”是也。
【附】
殊熠《金水高涼二兄蒞昌,諸友因聚。酒瀉樽開,令行花舞。二兄薄暮即別,更向江湖深處矣。次熊社韻》
萬里供飄泊,不持筇杖纖。江山隨處看,情味此回添。亂有花飛席,略無風捲簾。暮中猶遠舉,肯似燕歸檐。
草嘯《金水高涼二兄來昌熊社做東余等亦叨陪兼行酒令後約賦》
壯遊京客識鴻途,枉道江灣未問漁。蘸酒蓮花飛舌底,放懷詩興話秋初。尊前巧笑春風面,夢里多思菊徑廬。此去浙南應不遠,碧雞明月枕頭書。
朱授之《依熊先生韻和<江右諸子聚飲于江灣酒店把酒論詩飛花行令感而賦>詩》
獨行求賜教,逐士晦窗嫌。江右非吾座,懷中是贖縑。雲無零雨落,梅有柵欄嚴。淚湊傷情去,逡逡扣顙謙。
鄱湖《金水高涼兄過昌與江右同仁聚會步梅雲先生韻》
暢飲清華婺,飛龍筆自纖。品茶香實在,摘句味平添。翦翦花飛信,行行夢拂簾。西山秋應好,寄語到軒檐。
任紛紛《金水、高涼兄南昌取道溫州,席中飛花傳令 步梅雲先生韻以記之》
薫风迴餞席,煙結篆纖纖。試茗喉初润,飛花興正添。墨匀舒倦眼,市遠隔重簾。客履絶塵處,靑山接翠檐。
【附】
殊熠《金水高涼二兄蒞昌,諸友因聚。酒瀉樽開,令行花舞。二兄薄暮即別,更向江湖深處矣。次熊社韻》
萬里供飄泊,不持筇杖纖。江山隨處看,情味此回添。亂有花飛席,略無風捲簾。暮中猶遠舉,肯似燕歸檐。
草嘯《金水高涼二兄來昌熊社做東余等亦叨陪兼行酒令後約賦》
壯遊京客識鴻途,枉道江灣未問漁。蘸酒蓮花飛舌底,放懷詩興話秋初。尊前巧笑春風面,夢里多思菊徑廬。此去浙南應不遠,碧雞明月枕頭書。
朱授之《依熊先生韻和<江右諸子聚飲于江灣酒店把酒論詩飛花行令感而賦>詩》
獨行求賜教,逐士晦窗嫌。江右非吾座,懷中是贖縑。雲無零雨落,梅有柵欄嚴。淚湊傷情去,逡逡扣顙謙。
鄱湖《金水高涼兄過昌與江右同仁聚會步梅雲先生韻》
暢飲清華婺,飛龍筆自纖。品茶香實在,摘句味平添。翦翦花飛信,行行夢拂簾。西山秋應好,寄語到軒檐。
任紛紛《金水、高涼兄南昌取道溫州,席中飛花傳令 步梅雲先生韻以記之》
薫风迴餞席,煙結篆纖纖。試茗喉初润,飛花興正添。墨匀舒倦眼,市遠隔重簾。客履絶塵處,靑山接翠檐。
雞鳴風雨夜,天地遏悲音。
耿耿孤星隕,茫茫百感侵。
豈惟傷大劫,更欲挽頹心。
前路熹微裏,休言陸漸沉。
蜃幻章江浦,依稀見海樓。
欲邀波底月,同泛夢邊舟。
花雨紛紛灑,星光緩緩流。
醉中空反顧,雲漢邈高丘。
竃不因人熱,眉偏與案齊。
五噫歌未竟,九域夢先睽。
冢畔要離守,林間野鳥啼。
同儕皆涙泫,幽磴草萋萋。
按:【註】①《東觀漢記·梁鴻傳》:“比舍先炊已,呼鴻及熱釜炊。鴻曰:‘童子鴻不因人熱者也。’滅竃更燃火。”②《後漢書·梁鴻傳》:勢家慕其高節,多欲女之;鴻並絕不娶。同縣孟氏有女,狀肥醜而黑,力舉石臼,擇對不嫁,至年三十。父母問其故。女曰:“欲得賢如梁伯鸞者。”鴻聞而聘之。女求作布衣麻屨織作筐緝績之具。及嫁,始以裝飾入門。七日而鴻不答。妻乃跪牀下請曰:“竊聞夫子高義,簡斥數婦,妾亦偃蹇數夫矣。今而見擇,敢不請罪。”鴻曰:“吾欲裘褐之人,可與俱隱深山者爾。今乃衣綺縞,傅粉墨,豈鴻所願哉?”妻曰:“以觀夫子之志耳。妾自有隱居之服。”乃更為椎髻,著布衣,操作而前。鴻大喜曰:“此真梁鴻妻也。能奉我矣!”字之曰德曜,名孟光。居有頃,妻曰:“常聞夫子欲隱居避患,今何為默默?無乃欲低頭就之乎?”鴻曰:“諾。”乃共入霸陵山中,以耕織為業,詠詩書,彈琴以自娛。仰慕前世高士,而為四皓以來二十四人作頌,因出東關,過京師,作五噫之歌。遂至吳,依大家皋伯通,居廡下,為人賃舂。每歸,妻為具食;不敢於鴻前仰視,舉案齊眉。伯通察而異之,曰:“彼傭能使其妻敬之如此,非凡人也。”方乃舍之於家。鴻潛閉著書十餘篇。疾且困,告主人曰:“昔延陵季子,葬之於嬴博之間,不歸鄉里,慎勿令我子持喪歸去。及卒,伯通等為求葬地于吳要離冢傍。咸曰:“要離烈士,而伯鸞清高,可令相近。”
七言律詩
嚴霜凜凜伴愁來,驛外梅苞凍未開。
落月繞梁慵對酒,浮雲蔽眼怯登臺。
藏身藕孔真無計,托夢槐根亦可哀。
懶聽鄰家喧爆竹,悄吟小院獨徘徊。
僵臥胡床懶上燈,驚心塵海變頻仍。
青梅酒熟空相待,黃絹辭工豈自稱?
夢裏庭莎柔似水,愁邊霜月冷於冰。
年來負盡湖山約,慣看長蛇畏井繩。
高梧端合鳳凰棲,紫燕雙飛莫浪迷。
殘雪壓枝萌翡翠,霽光浮瓦漾琉璃。
融融春釀今宵酒,漠漠香牽舊日題。
牆外何人吹玉笛,尋聲知在小樓西。
小樓西望綠波橫,環佩丁當鳥不驚。
洗盡鉛華游墨海,拋殘心力坐書城。
鏡中長幻三生石,箋底空留百劫情。
斜拔玉釵敲夢斷,篆煙輕裊寂無聲。
群鴉聊飾九州喑,敢效靈均澤畔吟?
縱有千年長治策,難收四海未歸心。
驚回日角乘槎夢,冷卻胸中報國忱。
斗室無人慵自語,任他苦淚濕重衾。
幾見城頭換大旂,撩人春色在郊圻。
鵝黃新綻橫塘柳,眉黛輕描採石磯。
醉裏山川渾似夢,吟邊沙礫盡成璣。
何須更戀長安闕,萬里風塵染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