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唐树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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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为明季赠尚书陈忠悯邦彦所藏,子方购于羊城,其尊甫在清远舟中梦忠悯嘱为收藏。
我辞炎州岁辛丑,未及端溪访石友。
怀中铁砚坳而黝,心欲磨穿事则否。
尺箠寸刃不入手,草檄飞书复何有。
砚匣尘封已蒙垢,投笔关门荷戈走。
旧雨逢君意良厚,肝膈交倾话杯酒。
示我古砚云腴剖,覼缕因缘叹非偶。
忠悯所贻属君受,梦魂乃告高堂叟。
时在季春日十九,市肆售来忘谁某。
岂知英灵默相诱,择人而畀待良久。
路隔珠江与峡口,梦砚得砚无先后。
回想孤忠昔授首,雪声堂暗悲风吼。
三十二策空覆瓿,石不俱焚独汝寿。
百七十年神鬼守,毅魄忠魂随不朽。
君能宝此若琼玖,际遇清时践台斗。
判事昔称民父母,草奏今登帝左右。
名父之子薪克负,明德达人天所牖。
筹笔宣毫慎勿苟,传世砚田胜千亩。
乌乎岩野陈先生,海滨七尺书生耳。
南都伏阙来上书,气扶明社三百祀。
高明山中初用兵,禺珠洲畔舟师惊。
咄哉竟堕清远城,五日不食血溅缨。
时世迁流急如雨,战袍诗卷皆尘土。
片石留传廛市间,精忠玉带堪俦伍。
昔日雪声堂,今日㝱砚斋。
㝱砚得砚父及子,郑重付托非常怀。
君家治谱有传受,露冕清风满关右。
直翁之直真不朽,子方方如此砚否。
半尺蕉叶及寸厚,毅魄棱棱镇相守。
药亭山人红豆叟,题字作铭永示后。
君家藏贮事尤奇,长使光芒夺星斗。
我坐寒窗风叶枯,未观其砚先以图。
慨然有作笔一骋,瓨底磨墨声疏粗。
何时一棹珠江曲,去问雪声堂在无。
忆余十六岁时,当嘉庆十九年甲戌,先公官少司成,十八行省癸酉科选拔生肄业成均者,彬彬然执贽门下,余得尽识其才俊,为余有交游之始。时江右二徐,文名藉甚,则吾柳臣前辈与哲兄颖墀也。计偕至都,即从先公问业。嗣皆以廷试高等,分职星曹,联璧嘉誉,溢于辇下。颖墀迟回平进,阶秩不显。君联翩成进士,入词林,典试山左,分校京闱。旋以供奉进御文字,领司清秘,潜神覃思,与俗殊好,靡术不究,才望苑特。凡所撰拟,有刘、单典册之风,权、白制诰之遗。临池精敏,与其乡先辈陈玉方侍御、李春湖侍郎书名相埒。性坦易宽简,不设城府,余及弟子毅、子敬、子愚,尤以通家雅故,婉娈狎习。余性故迂朴,复以词馆后进,勉自芴敕,弟辈则忘形忘年,伉爽之谈,嬉娱之致,君虽道广善交,于吾昆季视他友加挚焉。谊重缘深,彼此盖不之觉也。词垣最计,出守颍州,移剧安庆,奏署皖臬,擢迤东道,迁山东臬使,凡所擘棤,宽猛必衷,欣慄交感。其彰灼在人听睹者,在颍州开霍邱县八里塘五十里之淤河,三旬蒇功,岁增种麦数万石。摄皖臬时,有夷警,辑游民修城,阴勒以兵法,创制竹箄及它战守具,精奇出古法外。迤东广西州沙夷,句结侬人将起事,轻装简从,径入夷巢,谕以威信,遂缚送渠魁。夷寨数百,并以保甲编之,百馀年伏莽,如埽秕糠,官民皆惊,为得未曾有。大理回燄方炽,计其时避瘴将遁,伏锐师于归路,三战三捷,军威遂振,蒙恩赏戴花翎。山东捻势纵横,立连界合捕之法,计戢根株,章程甫定,被议去官。粤匪扰及南昌,荷特旨襄抚军防堵,募水勇,规守禦,省垣被围九十馀日,贼受创解去。所练锐勇,会同各军收复郡县。毁家输饷,至无馀积,含谟吐忠,帝用嘉之,宠复按察使衔。人人知将起用,顾恬然高致,戢影蓬庐,不复与闻时事矣。久在史馆,温温无所试,见侈谈经济者,默不荅一语。一膺外吏,纠纷槃错,则奇智硕谋,如兔起鹘落,如风电之相属,所谓不由师授,忽自得之者欤?抑秘而蓄之者素欤?余蒙以书律相氐厉,门径不能强同,然君笔法深造,人书俱老,尚能悬捥作蝇头字。余则臂力已颓,使转怯乏,有退无进,望尘知愧已。君归里后,余每过豫章,必握手道故。乙卯冬,余以蜀学使罢归,在秦中度岁,长郎韵泉候令,过从谭萟,得闻里居安状,甚慰。今年春仲,薄游羊城,道出韶州,叔勤世讲方令曲江,君来就养,意外相逢,閤署俱为狂喜。临别属曰:「余年七十有一矣,五十年文字至交,无逾吾子,能赠以一言乎?吾多蓄陈酎,倾所有以相遗。山光水色中,月满尊前,句来天外,如与故人晤对也。」既至粤,寄寓潘德畬海山仙馆,木棉已谢,荔子方花,游蜂绕床,日作吟哦声。午雨骤凉,案头枯木砚亦生滋润。欣然有述,兼缀一诗,归舟过韶,当付叔勤兄弟读之,为老翁一笑之乐也。诗曰:
与君名位半穷通,性情夷澹颇亦同。
子不好游静者功,完固耳目多明聪。
我生踪迹如云鸿,翔集岱华峨黄嵩。
寻碑岭外得曲红,适然相遇疑㝱中。
贤郎作令效卓龚,治谱非必沿家公。
家公千里欹乌篷,侧耳来听舆颂工。
此乐足化千愁空,厥初会合此两翁。
一甫弱冠一尚童,后先并直承明宫。
旧游回首东华东,诸公衮衮去若风。
惟两翁者不啬丰,尚能把酒矜豪雄,又复研文互磨砻。
再遇再别真蜚蓬,愿言宝此痴与聋。
庶益晚节骨力充,它年云将遇鸿蒙。
證兹道味何盈冲,不在绀发方青瞳。
韶石九奏乐未终,作诗介雅寿无穷,楷书未暇缘悤悤。
文书何敢志千秋,事赖相扶胜自谋。
墓下偷生成我老,人间知己到公休。
更无韩子能如栋,从此通明懒下楼。
寂寞苍山风月夜,梦魂相遇话时忧。
唐子方先生待归草堂(甲寅) 清 · 郑珍
七言律诗
麦秋时节夜灯悬,薄送于畿忆昔年。
怪石重摩应识我,荒亭独坐久瞻天。
梅边未撤看云榻,柳下犹沉泛月船。
触物苍凉无限思,当时分手已悽然。
孔桑无术算舟车,铜臭师儒计已疏。
额土封祠惭不得,石田茅屋感何如。
放怀世故苦流涕,挥手人间甘读书。
底处桃花有源水,播州犹恐未安居。
旬初已计窆冠裳,忽喜尸存夏浦旁。
骨母但宜收贾贩,江鱼岂敢葬忠良。
几人亲见从容死,独怪何来数十创。
会有能言他日事,此中天鉴不茫茫。
处义从容见若人,播州而后有名臣。
楚藩未老先投组,天步方艰却致身。
办贼孤拳馀痛哭,拊心一死报君亲。
知驱江汉滔滔水,净洗妖尘愤始伸。
去岁今朝别故关,出门已判不生还。
令斌有托先成谶,鲍信无丧独可潸。
正气但存天壤内,委骸终在地球间。
听歌楚些留堂眺,应笑真游子午山(公曾梦至山堂,言其地宛似。)
⑴ 《汉郊祀歌》:「灵安留,吟青黄。遍观此,眺瑶堂。」
太息庸臣丧国威,年来中外事全非。
鬻官损俸筹兵饷,琴问虞歌对贼围。
束手空令忠骨弃,肆凶惟见逆旗飞。
江公死后吾公死,更有何人继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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