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楼舡以浪游,溯江陵而停棹。
探江山之形胜,阅成败于千古。
登此平乘之楼,记桓温之遗迹。
举目有山河之异,望神京而叹息。
伊昔司马失驭,五胡云扰。
二帝含璧,五马南渡。
中原板荡,宫阙芜没。
王气分于江东,腥秽染于河洛。
孰唾掌而自奋,复祖宗之旧物。
伟桓温之一起,遂自任其兴复。
誓恢复乎旧都,辟侵疆于四域。
乃献表而启行,顺江陵而直北。
登平乘而中流,望中原而慷慨。
嗟惟此土,故业安在。
园陵谁主,铜驼荆棘。
谁生厉阶,至今荼毒。
乱非自天,实由放达。
夫何幽沈仁义,轻蔑礼法。
荡四维之风,弛权纲之立。
遂使骨肉相残,祸生闺闼。
刘渊伺便,石勒窥窃。
公卿拜于贼庭,锋镝流于绛阙。
使百年之基业,奄一朝而倾覆。
观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所得也。
此地不复,誓不还归。
九庙不复,食禄何为。
于是挥戈击楫,抚剑掉臂。
仰天誓江,庶雪前耻。
风云助其胜气,雷霆挟其威灵。
谈笑而扫伊水之敌,指顾而据金墉之城。
除王衍数十年之祸,洗河洛数千里之腥。
伸大威于江北,慰祖宗之愤情。
伟功烈之赫赫,实济川之舟楫。
想遗迹于斯楼,宛当时之彷佛。
此所以留胜于后日,而想像乎二子之得失也。
独惜乎楚则失矣,齐亦未得也。
百年之基,虽曰克复。
眼前之忧,实为交切。
乃何戴震主之威,弄大阿之柄。
既欲徙都以惊动,何烦钟簴以威令。
天子拱默而难断,朝臣嗫嚅而不发。
是何先其所可缓,后其所可急。
乘乱建功,而又为之陵轹也。
而且王珣为府中之佐,郤超为幕中之客。
询谋计议者,反为不臣之术。
予夺出于门下,废置在于掌握。
较功罪于当年,亦终归乎莽卓。
是则克复之功,未足偿其废立之责。
而登楼之叹,又何异不见其睫也。
呜呼,王衍败俗于一时,桓温遗臭于万年。
以彼笑此,谁知乌之雌雄。
后有登斯楼而兴叹者,亦将取舍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