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首台之路，四五里不见天日，叶翠满衣，拂之不去。观雨花桥之水，若颓山怪云。至台台平，至堂堂折。自香积厨沿笕得径，为合掌岩。岩左侧落为洗衲石，石故坦坦，飞泉照人。于是与同游二子卧石上，时青天空寥，白云未急，幽鸟一声，山翠已落。 登顿倚灵迹，隐见觌神搆。 阴窈风雷蓄，阳林笙竽奏。 铁石积古寒，玉条媚今秀。 造物视讵给，化迹信不谬。 虚堂清鳏睡，夜点误崖溜。 瀹茗持露重，披衣拥云皱。 纪辞待后感，烛壁惑前镂。 凌晨续奇步，竟日索异觏。 冥冥烟萝啸，至人讵能遘。 白云本无心，叆叆出岩岫。 冥然霄汉间，虚光荡清昼。 春山一片青，屹屹立宇宙。 江阁幽且深，蓬庐岂为陋。 霭色含清和，林外溪光透。 相对此泉石，足以资枕漱（二樵山人简。）。 莱阳姜仲子，矫矫清节后。 独持桑海身，画松只画瘦。 矮纸气屈蟠，疏影漏岩窦。 勿矜干霄意，乃为般尔宥。 题字不满幅，笔势若篆籀。 对之神魄惊，惨澹见寒秀。 装堂没骨花，远笑荃熙陋。 引杖试灵源，暗笕通积霤。 仰出石莲花，珍池似阿耨。 我来为品题，清寒不可漱。 大雪回春姿，奇寒故宿留。 驾言遵湖漘，参差缟众皱。 初阳一照曜，飞光满嵓岫。 松门限西南，咽咽幽礀漱。 禅栖冰霤悬，卵塔竹阴覆。 窅然泯垢净，莹若增深秀。 焚香礼普门，合沓群峰凑。 眼中银色界，可觌不可究。 湖上四时佳，最佳早春候。 况逢晴雪初，招要讵容逗。 天公唤滕神，巧在阿香后（十四夜雷十五夜雪）。 风力峭能留，阳光消不骤。 故作冷淡观，少缓芳菲斗。 花房鹦破觜，柳色鹅脱鷇。 幻玉刻楼台，湿粉皴林岫。 中央开碧镜，西子妆更秀。 心为尤物移，短句咏难就。 非因侵晓来，安得此邂逅。 秋晴风满山，破寺娱清昼。 石作鬼面皴，树比佛胛瘦。 天横寻丈碧，幽幽坐云构。 摩挲辨题名，苔蚀半脱漏。 浅夏宜寻山，幽深最灵鹫。 言瞻理公塔，浓绿暗晴昼。 行幐已十里，地奥峰转秀。 石床不暇坐，窈窕入云窦。 乳泉排蜂房，其下若悬霤。 绝疑秋雨时，溅扑到襟袖。 圆穴居上头，晃晃天影漏。 照见壁间书，亡国有馀诟⑴。 苍然留后鉴，反似神所守。 媻姗出别洞，冷袭裌衣透。 恨不装轻绵，佛国殊气候。 ⑴ 洞刻咸淳丁卯贾似道同客俞昕等题名 北峡名以关，蕲黄客所觏。 东峰既分左，西峰遂列右。 人行狭其中，土旷石多皱。 冈平瓦屋稍，坞小稻田复。 林开鸟影翻，坡接涧声斗。 修延屈曲蛇，翠郁岧峣鹫。 吕亭马穿熟，投子僧归瘦。 露光对膏沐，云气两肤腠。 白沙岭其先，十树街其后。 峡非泻一条，关自立双堠。 公劳拂旌再，我晚搴芳又。 超超天地庐，去去见闻囿。 松乔谁不寄，蜉蝣亦云寿。 亟瞻灊岳高，徐揽龙眠秀。 两山拱而立，一洞明且秀。 谅非鬼神凿，亦无仙佛守。 青割天体圆，冷咽泉花溜。 我船泊洞左，所见彻洞右。 隐隐远人村，褰裳莫能就。 虚室候云归，深潭许月受。 晴喧一瀑飞，空纳万风吼。 洞里既黄昏，洞外仍白昼。 游基蹲甲射，七札皆穿透。 灵娲开炉炼，五色难补凑。 作此大光明，天地分一窦。 俗境陋桃源，古踪閟勾漏。 我思访奇书，夜梦灵威授。 三复琅嬛篇，牙牙难句读。 白鹤不能肥，青鸾不能瘦。 置君神仙中，老我公卿后。 有时酒一樽，手种双红豆。 有时烛三条，腰佩双红绶。 凤皇不驯囿，麒麟不秣厩。 山中桂树生，源外桃花候。 樵归吾谷深，渔唱尚湖逗。 谷树烟摇霏，湖水风吹皱。 诗情违屐裙，书字盈怀袖。 客有吹洞箫，自向船舷叩。 出郭病良已，物色新霁后。 旭日霭平畴，轻烟冒远岫。 柳岸杂莺啼，麦垄闻雉雊。 参佐命方舟，乘流望岩窦。 昔人挽大黄，殪发拳石透。 遗迹榛莽间，于菟昂其首。 我辈际时康，边亭罢斥堠。 所憎簿领繁，困人如介胄。 自公偶然暇，壶觞款清昼。 举网出鲿鲂，开林走鼯鼬。 山暝勿遽归，渔人可相就。 吾闻三峡桥，万古此急溜。 惟天设奇观，水石鏖一斗。 高舂南斗傍，迥落大江右。 雷霆隳嵯峨，铅汞泄坑窦。 阴寒藏鬼神，险疾窜鼪狖。 云外午钟孤，松根老僧瘦。 迩眩霜雪翻，远惬笙竽奏。 决若鸟脱笼，迅于箭离彀。 便当入栖贤，憩玩百昏昼。 驱鹤下潺湲，先令毛羽漱。 注：《浙西六家诗钞》评：「此两首俱能状幽险，句奇语重，直可步武大苏，而上窥杜、韩之门径。」 秋光如秋士，渐老渐清瘦。 出郭霁澄襟，沿流挹飞搆。 共缆沙棠舟，登陟话孩幼。 阁冷桂初雪，矶荒槐自寿。 脚力方健在，天气已凉后。 君家澉上峰，次第霜叶茂（兰陔家澉浦。）。 滑思煮露蕈，肥想烹鸟咮（露蕈、秋鸟，皆澉浦山中所产。）。 湖边道士庐，栽菊宜晚嗅。 径当卧簟携，先拚酒盏斗。 应梦缟衣人，戛然响林囿。 几月罕嘉觌，那不念肥瘦。 感子远相存，袖中出雅搆。 挽肘愧鸡黍，看客惯童幼。 我生岂社栎，愿借不才寿。 庶奉堂上欢，晨昏敢遑后。 松柏繄有心，经霜乃弥茂。 閒居矧寡务，吟弄矜爪咮。 幸兹同心言，气味清可嗅。 遒然吐劲音，勇与秋战斗。 请续岁寒期，翱翔共文囿。 若考作家室，厥子肯堂构。 敝庐可以安，风雨曾不疚。 旧宅晏婴荒，一区扬子陋。 彼皆重先业，亦见风俗厚。 吾友起云间，顾陆等世胄。 门宜通德侪，里本鸣珂右。 草堂缚松溪，嘉名百年寿。 君之曾祖考，出赘始赁僦。 递见丙舍更，再入沪城簉。 迁转历三世，扁自草堂旧。 吾友壮游日，亦复利趋走。 晚岁忽幡然，誓归崇福又（君家旧居里名崇福。）。 实惟祖武绳，亦用蓄稚幼。 老屋辟花南，香茅资盖覆。 栋宇颜旧名，义取南庄副。 事业千秋大，花药一栏富。 篱根渔艇缆，门外秧田绣。 何啻百城乐，底要一官授。 葛藟草之微，尚思本根茂。 越鸟亦何知，南枝镇宿留。 古人念桑梓，眷言祖德懋。 钓游某水丘，先人如或遘。 欧公彼大贤，中年请颍守。 晚辄居颍上，意不泷冈复。 子孙隔坟墓，识者谓纰缪。 吾友洵纯孝，一气续先后。 怆然过墓哀，此情今莫觏。 升堂思不匮，永儆末俗狃。 ① 太行之阳，呀为诸谷，盖支麓所分，每一逆则曲为一谷，泉石秀发，故壶关盘谷为通衢。稍东百里而为修武之百家厓，再东百里为淇县之百泉，再北百里而为林县之林虑谷。其泉石皆甲天下。 险尽平易生，瀑穷云水秀。 出郭山色遥，度桥水声骤。 土润泉脉肥，木落峰容瘦。 石窍无算泉，山谷无算窦。 阳曦万金涌，月宵千玉奏。 蘋藻清若空，亭榭影如覆。 自成碧世界，谁开镜宇宙。 此时耳目魂，尽醉声光溜。 西湖汇诸涧，已领东南袖。 何况万泉源，媚绝太行右。 乾坤尤物罕，高隐多被囿。 一锢烟霞癖，万古终难灸。 迷溺长不返，应笑孙登陋（苏门百泉亦太行麓谷之一。）。 芝兰室不香，鲍鱼肆不臭。 久而相澹忘，各以器为构。 分涂有清浊，赋性无薄厚。 君子慎厥居，习惯自童幼。 流不可以枕，石不可以漱。 乌喙不可食，此理明如昼。 丝及未染时，染则不可又（其二阙。）。 江山俯仰皆吾旧，送我清风满襟袖。 双桡径度大江东，南徼云霞皆出岫。 高阁平临日月辉，倾岩下涌金钟奏。 空江远影吊苍茫，幽谷寒声生左右。 止疑万古谪仙人，念我平生寻邂逅。 那知玉趾向姑溪，正挂蒲帆出杭秀。 开尊丈室寘盘餐，烧烛深宵继穷昼。 小邑经师道自尊，荒村菜食容常瘦。 风搏秋泽见鸿翔，雷响春陂闻雉雊。 安有才如万斛泉，不汲王明藏井甃。 明朝我欲揽钟陵，未获为君停宿留。 祝君早起济当时，傥有音书寄岩窦。 荔枝花开兰草秀，一曲骊歌别交旧。 归期方喜酒饯尊，离绪翻催泪盈袖。 忆昨相随使节来，正值海东啸群寇。 帆樯转粟台祭风，羽檄调兵程记堠。 诸公绰有帷筹运，老我已无囊智扣。 道旁苦李社边栎，久托散材养衰寿。 两钱锥岂胜干将，十指槌偏令刺绣。 主人官高能下士，相倚不殊手左右。 虽免鞠躬磬腰折，也须笑面靴皮皱。 炭冰事盭策屡更，星火书催章急就。 几番乞归归不得，要待铙箫凯歌奏。 此时羁思损眠餐，赖有素心共昏昼。 东西廨对屋数间，甲乙筹支夜三漏。 竹头木屑妙使才，老鼠大虫戏作诟。 得暇楸枰偶争劫，消閒窭籔或射覆。 经年客里幸不孤，此乐人间亦难又。 今因蒇事我得还，却起离愁中酒后。 为陪戎幕苦共尝，不觉朋簪谊逾厚。 千里川原望远劳，一天风雨怀人瘦。 吴江水碧越山青（诸君皆浙人），载酒何时重邂逅。 草间跃蚱蜢，时有未收豆。 登高一以望，众皱何苍秀。 秋序已婪尾，林菊不堪嗅。 佳人尔何处，相思满襟袖。 何处访甘祠，吉祥寺之右。 晚饭度浮梁，址得失前构。 倚岸空台阶，贾舶所泊凑。 地秽庭蔬肥，堂湿钟藓秀。 数椽盖木主，日与守诸柩。 岁既无过问，谁复陈俎豆。 怅望水转馀，波臣固伤厚。 碧血激不去，早渗山骨透。 精入千岁柏，惨澹撑宇宙。 神灵黯江光，寒日外悽瘦。 劲节忆当年，泪落不能收。 正气无死生，忠魂要栖宿。 淫祠照城郭，此得任荒覆。 好懿本民彝，一宇岂难又。 谁欤劝邦士，岂弟神所富。 探奇饶胜缘，游侣群辐凑。 整理双不借，入险铤而走。 崷崒秦馀杭，箭阙两厓斗。 大石艮其背，卓立虬骨瘦。 孤撑出天半，直上比悬溜。 禅龛缀木末，钟乳滴岩窦。 灵蕤孕暖香，霏微入清嗅。 是时春欲暮，万绿堆众皱。 排闼骇枯僧，避人窜饥狖。 云气晴亘天，阴寒扑襟袖。 屋后势倒崩，罅裂土花绣。 磴道不受趾，人迹所罕遘。 氿泉自穴出，谋耳暗中漱。 上有古石梁，如屋初驾廇。 仰睇股先慄，高陟矧敢又。 怀古摩苍崖，剜苔索前镂。 胜国诸钜公，健笔淩世宙。 山灵藉表章，刻划到荒陋。 讵知三百载，漫漶失句读。 回首迹已陈，继起谁其副。 吾侪颇啖名，或共古人寿。 纪词疥绝壁，永乞神鬼佑。 路转访水帘，数里穿云透。 前导仗樵子，趫捷若腾鼬。 奔瀑落峰掌，喷欱循理腠。 下注陈小槽，妥帖出天构。 积影摇夕光，明灭岚彩收。 于焉慕幽栖，僧庐倘许僦。 老湫窥蛰龙，苍岭叩灵鹫。 会当蹑仙踪，次第撷其秀。 藉口婚嫁毕，新盟动成旧。 恋恋下层坂，林缺星光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