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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世变来如山，历劫馀我身。
去日不可留，珍此重三辰。
寒云众所归，与我尤交亲。
招从高真居，拓取寂寞滨。
液池非故波，禁柳留馀颦。
如闻诏来游，告以沧海尘。
人非永和人，春异癸丑春。
临流各有怀，病郁终当呻。
嗟余久捐书，未老诗先贫。
独能纪文游，刻意追先民。
吾侪谥儒酸，世论宁不仁。
但当与祓除，怀哉余所陈。
平声殊不智，所性偏爱水。
何当临水居，环舍艺蘅芷。
钩鱼足朝餐，打荷终暮齿。
闭门与世隔，一切取自喜。
区区天靳之，寄我长安市。
不恤不易居，但说海棠美。
拚与笑棠颠，颠人良有以。
去年花盛开，朱生（芷青。）与世辞。
匍匐救其丧，辍我花间卮。
归来雨如洗，花亦辞故枝。
摧残到草木，天意诚难知。
一棺卧萧寺，万劫无见期。
人间忽再春，花事如往时。
故交赏新卉，思旧今为谁。
忆我初移家，此花已扶疏。
窥臣近三年，负此墙东姝。
癯儒晚闻道，所乐惟裙裾。
对花寄遐想，玉貌冰雪肤。
闺人徇我意，强说宜量珠。
穷官那办此，画饼宁吾愚。
将花比双鬟，睡足须人扶。
卅年穷不死，一寒幸逃命。
惟馀作诗手，敌此朔风劲。
平生陈无己，异代同我病。
举世孰敢怜，闭门聊自圣。
一生耽寂寞，万事付啸咏。
诗昌天不厄，名远谁能胜。
祭君亦何有，岁晚萧寺静。
招邀任人笑，斋洁类僧定。
方今西江诗，谬与后山竞。
行间语尽死，触处位犯正。
纵贤亦臧获，虽美犹妾媵。
未能窥门藩，遑论辟畦径。
吾侪不自馁，今日要为政。
先参曹洞禅，莫恤钝根评（王阮亭尝斥后山为钝根。）。
朴拙非所耻，俗弱要深儆⑴。
公传无尽灯，我击有心磬。
狂言众所骇，降鉴神或听。
纷纷说通塞，已矣无究竟。
⑴ 后山尝标「宁拙勿巧，宁朴勿华，宁粗毋弱，宁僻毋俗」十六言以论诗文，不啻为近今肤廓甜熟之作痛下针砭。
榆槐交暑柯，叶叶蔽此屋。
屋中亦何有，一榻我所宿。
平生逊人处，误认閒为福。
饥寒细事耳，所苦眠不足。
当关不报客，午枕闻饭熟。
索衣与蔽体，对食且摩目。
独谣续残梦，旌此一庭绿。
幼安乱世人，早起徒自酷。
生性不耐坐，非卧即起行。
颇疑半山老，于我为前生。
意行不诣人，过我皆友朋。
深卧役魂梦，梦境殊光晶。
区区懒与眠，得失谁能平。
终胜藜床穿，辛苦徒徇名。
官骸本死器，汝自劳汝形。
不观一枰棋，战罢无亏成。
白发竟被面，夺我年少姿。
明镜不假借，刻画无使遗。
本来不工愁，亦复非耽诗。
何修乃得此，聊以徵吾衰。
时危且用老，貌似空尔为。
谁能学少年，理鬓还薰衣。
成名有竖子，一叹惊群儿。
终当掩吾口，早蓄沧浪髭。
吾生百无以，一饱苦可得。
择术偶不慎，遂争鸡鹜食。
飞蛾矜赴火，汝辈吾无责。
明明见此漩，何苦自腾掷。
腥臊满世界，早晚断人迹。
何当海水翻，与汝胥及溺。
安危反掌耳，怀有二三策。
世难正无涯，我老谁能惜。
我来犹记辛亥春，橹沤未灭海已尘。
中更百变到今日，上巳乃与清明并。
坝河方春水先暖，野航受客凫能驯。
为看悬流溯闸口，强拟岩瀑终非伦。
同游所性在烟水，偶来休说江湖身。
或疑水浊不堪玩，清流试问谁能贫。
吾侪论事要独到，宁缘时势为新陈。
眼寒莫学杜陵叟，蹇驴破帽吟丽人。
近辅吾所家，休日一往来。
车轮万万周，心事寸寸灰。
为官不救饥，徇俗终见猜。
男儿好岁月，弃掷何时回。
白发添几茎，茎茎表吾哀。
吾哀会有终，世难谁能开。
前仆固昏髦，后继方童騃。
嗟尔袖手人，宁免为舆台。
枯榆老不死，屹立当楼中。
疏枝不蔽阴，质朽心已空。
其间最高枝，蜥蜴之所宫。
积阴遂孕此，时远毒亦丛。
君象已无徵，知汝非神龙。
跂脉善缘壁，操术亦已工。
以榆作城社，政与狐鼠同。
榆衰日以槁，叶落不待风。
蜥蜴实作祟，人怨神亦恫。
嗟汝岂狮象，扑汝犹蠛蠓。
或言宜捣巢，或策出火攻。
或惜青青枝，共尽蜎蜎虫。
群谋久论难，丑类姑从容。
乔柯宁可凭，虞腊知不终。
劳生三十九，亡命期有半。
围城羁玉貌，四顾杂誇叹。
平生经世意，去日不堪玩。
难容甚瓠落，自审实樗散。
明朝忽四十，老丑渐相伴。
逋居谁守岁，痴坐宁待旦。
凄然通德髻，邈矣孟光案。
冤亲皆假设，方寸肯淩乱。
穷阴类馀烬，春事始朝盥。
殷勤待花发，不计归缓缓。
风波暂相试，金石期可贯。
但当葆孤洁，何暇立群懦（同人多谋去钩党之籍者。）。
此身纵藏壁，此口可吞炭。
太平果无冀，家室等宾馆。
当前冰雪凝，时至风水涣。
坡诗试赓和，滂母应笑粲。
城东有槐楼，欲往不可寻。
胸中故人面，宛在楼之阴。
楼阴不能春，知子忧方深。
省录到逋亡，快语披烦襟。
家居付纤儿，云扰遂至今。
天公厌作俑，蛰处疑见箴。
病枕君有诗，嫉恶神所钦。
昌期尚腾掷，病起还呻吟⑴。
吾侪党元祐，当路雠东林。
刊碑更点将，丑态横相侵。
犯我久不校，世已憎鸮音。
收君万里气，判作三年瘖。
⑴ 君庚申春日病中诗有「呻吟声里过昌期」句。
逋居在春城，褦襶所不至。
非囚亦非隐，万事付朝睡。
当关有诇卒，环巷列騠骑。
群愚动相駴，子来独无惎。
盈廷昔论政，部党君作帜。
须张拳透爪，出语众辟易。
兹来茗话耳，犹带伤时泪。
高言谁见听，许我为气类。
嗟余三年淹，譬彼千日醉。
身穷颜益腴，外物不能累。
犹存口中舌，未罄囊底智。
吾道傥不孤，与子终把臂。
廿年乞食违故山，爱而不见赧我颜。
灵源奇绝寺门好，合眼便梦松千盘。
王城已觉燕巢幕，冷官真比鱼上竿。
汉廷钩党忽见及，妻儿窃笑朋交寒。
西山有石不听踏，却走吴越侪殷顽。
逢人漫说具区好，谁念逋客盘无餐。
经年乡国困兵事，又攘吾臂缨吾冠。
区区救斗士所笑，掉头且去寻烟峦。
平生自信在孤往，不命俦侣兼携鬟。
一黥导游一笈后（顾青翎：「黥」似当作「筇」。），独挈秋影来款关。
乡僧诧我语音改，错疑客是城中官。
那知此士有殊嗜，能师孟博轻屠蟠。
量松都视旧围长，问僧半与新塔残。
山中掌故尚桑海，何论观弈悲长安。
嗟余少贱习鄙事，偶弄文史称儒酸。
汲泉种菜蔑不可，合共老衲分蒲团。
临流容鬓夺前稚，试险腰脚知今孱。
佛言人命在呼吸，不待招隐当知还。
独怜盖顶少茅把，僧房新宿仍捲单。
写诗留壁作息壤，不用拂袖笼纱看。
岁时重馈问，投报期互佐。
哀俗工媚人，举体辄自货。
贫家亦何有，壁立天宇大。
毡寒难遗客，瓶罄吾与卧。
买花算豪举，岁晚光照座。
对之千百转，颇类蚁旋磨。
不敢贻贵游，政恐高轩过。
此意付孤吟，未用旁人和（馈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