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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上)
久慕江东客。
喜相逢,广和楼外,管弦声急。
舞榭词场逞技艺,一曲知音难得。
漫评夸横塘柳色。
君乃妙笔丹青手,正名传海内齐争说。
诗书画,真三绝。

浮名抛却千金掷。
自古来,高才遭妒,文人累俗。
画笔一枝常在手,泼尽平生粉墨。
细看是斑斑泪血。
我亦无能疏狂辈,便弹铗不向朱门乞。
为强者,歌一曲。
注:一九八三年五月间,余为江苏省昆剧院改编《玉簪记》,赴京献演,演出于广和楼剧场。久慕范曾为当今画坛名家,诗书画称绝于世,乃电话邀请观剧。是晚,范公携夫人如约而至,余迎于剧场门外。戏演完,范公欣然道:“君之戏,即余之画。”余感为知音。时友人白桦也来观剧,同至后台,与演员相见。过两日,余同作家苏叔阳去团结湖寓所访范曾,留饮纵谈,并泼墨挥毫。范公乃性情中人,豪情才气令余心折。又为《玉簪记》画人物速写四幅,配以苏子之文,刊于《中国青年报》。余感盛情,赠《金缕曲》。两年后,《范曾吟草》出版,内有答余之作。

已恨识公晚。
更那堪,余生劫后,沉冤未辨。
负罪十年谁怜惜,看尽人间冷眼。
惟仰首向天长叹。
谣诼纷纭皆欲杀,偏怜才显出英雄胆。
群小怒,浑不管。

迎风击浪寻常惯。
费思量,怎生了却,这椿公案。
赢得平生豪气在,秉笔是非公判。
把头上乌纱轻掼。
料理文章身后事,两袖风拂尽俗尘染。
诗和酒,常为伴。
注:陈公以公正廉明、刚正不阿闻名于政界。出任省文化厅长后,面对前任当权者所制造之冤案,进行调查研究,欲拨乱反正,落实政策,为蒙受冤案者平反。而当时许家屯为省委书记,炎势熏天,炙手可热。冤案制造者也身居要职,其党羽遍布文艺团体,势力强大。陈公坚持真理,置头上乌纱于不顾,不畏许氏之威逼,不惧群小之攻击,执行政策,伸张正义,实事求是,毫不动摇。余与公素不相识,公洞察余之冤情,怜余遭遇坎坷,惜余尚为可用之材,多次接见,倍加恤慰。后在中纪委支持下,省委成立调查组,公任组长,终于查清许氏及其亲信为掩盖炮制《欢腾的小凉河》劣迹制造冤案之真象。蒙冤八载,始得昭雪。而明枪暗箭集于陈公,公泰然处之。此案结束后,公也离休引退。一九八五年冬。

雨初歇,又是黄梅时节。
惊回首,城外水边,三十年前旧风月。
几度青衫湿,怕看伤心柳色。
曾记起,密会佳期,锦瑟华年去无迹。

风景已非昔。
正水涨新潮,荷翻嫩绿。
旧时花径难寻觅。
叹海誓成虚,飘零如叶。
人生到此也凄绝。
白头一词客。

顷刻,惊心魄。
把素手暗携,鬓丝轻贴。
悲欢离合从头说。
有几番欢笑,几番悲切。
似烟如梦,一觉醒,黄粱热。
注:后湖乃缠绵凄绝之地,悲欢离合之场,旧恨新欢,皆如梦境。每至,必生吟情,盖情结系于此湖上也。一九八六年六月。

重到西湖晚。
怅秋风,余香散尽,残荷零乱。
孤影长条西陵路,雨横风狂云暗。
来寻觅芳魂一片。
新编晚明《烟柳》稿,感兴亡欲效《桃花扇》。
情场事,总遗憾。

多情无奈相思染。
最销魂,香罗暗赠,柔荑轻挽。
歌台眉眼总相似,不在牡丹亭畔。
向梦里声声呼唤。
吐尽余丝终无悔,逐彩云直到银河汉。
怎了却,今生愿。
注:为写长篇历史小说《南国烟柳》,寻访柳如是遗迹,来杭州。适逢浙江昆剧团纪念《十五贯》进京三十周年演出,观《特丹亭》中《游园惊梦》。

一度风云急。
霎时间,歌台冷落,文坛沉寂。
傲立唯君独奇秀,不管冰霜炎热。
愿泼尽胸中粉墨。
捐却万金杯在手,笑红尘逐利争名客。
真慷慨,画中杰。

无能甘愿居蓬室。
这些年,诗书作伴,杜门避迹。
兴败总关妇人事,寒柳风烟南国。
翻一部晚明新曲。
书成报与故人道,传风流乞借手中笔。
得题签,才生色。
注:经两年笔耕,长篇历史小说《南国烟柳》脱稿,浙江文艺出版社即将付梓。致函范曾,并寄一词,求题写书名。发信不久,接范公寄来题签并和词,信中称:“金缕曲一首,极富深情,且有时代之悲剧在,我依原韵奉和一首。” 一九八七年夏。

几度冰霜,几番攀折,依旧飘垂寒浦。
相伴着,夕阳衰草,已吐尽,余丝残絮。
只留下,一点芳魂,记不起,盛日临风妙舞。
看纸上斑斑,泪痕血迹,化作断肠绝句。

最是无情风共雨。
便海誓山盟,此身难许。
曾经过,繁华万种,历兴衰,长条依故。
三百年,玉殒香消,对断桥野水,千般凄苦。
有异代知音,传奇新谱,道出那时私语。
注:柳如是号河东君,精于诗词,为晚明一代之才女名姝,巾帼英雄。著有《戊寅草》、《湖上草》诗词集两种。《咏寒柳》一词为柳之名作绝唱,不载于二诗词集中。据陈寅恪先生考证,此词当作于崇祯十二年与十三年之间,感怀身世,寄情卧子。余作长篇历史小说《南国烟柳》,写柳如是一生经历,此词用于书中第二章,与卧子诀别时所赋。

梦里人如故。
看歌台,花明雪艳,轻歌曼舞。
占尽风流春光好,自古蛾眉遭妒。
最怕是无情风雨。
霹雳一声天震怒,卷狂风吹落花无数。
春已尽,绝归路。

香魂渺渺飞何处。
恨绵绵,珠销玉殒,断肠千古。
依旧遗歌争传唱,倩影永留银幕。
不须吊美人黄土。
花易飘零人易老,惟斜阳仍照秦淮渡。
心遥祭,泪如注。
注:黄梅戏一代名伶严凤英死于浩劫,香消玉殒已二十余载。每一思之,悲不自禁,音容笑貌如在眼前。余尚存一九五四年在沪与严之合影,绮年玉貌,正名花盛开时也。久想写一篇纪念文章,终成一文。文前引一九五三年赠严之《金缕曲》,又吟一首,附于篇尾。 一九九○年春。

又到伤心地。
最难忘,黄梅时节,斜风细雨。
湖畔初系同心结,多少柔情密誓。
都留在心中梦里。
舞破歌残人俱老,卅六年似水东流去。
恩和怨,早抛弃。

已知来日无多矣。
料今生,无缘重聚,相期隔世。
子幼家贫身累重,只有余欢杯底。
剩一点名心未死。
分镜擘钗终难补,半生缘落得两行泪。
犹未了,写《金缕》。
注:少年时看越剧《钗头凤》,陆游与唐婉相遇于沈园时,台词云:“一石投于湖心,越深越沉,越沉越深。”词虽浅俗,至今未忘。偶游后湖,念及往事,复有沈园之感。

潘郎秀影,温侯雄姿,歌台何处寻觅。
月暗星沉,逝去了,一代伶杰。
紫阙恩深,长安声价,似梦无迹。
为南昆振兴,绝艺流传,已吐尽,万斛血。

悲欢六十余年,经几度兴衰,几番荣辱。
难忘江湖,水茫茫,扁舟一叶。
仍未停,弦繁管急。
方显出优伶本色。
遗音在耳,一脉谁续,冷冷西湖月。
注:昆剧著名表演艺术家周传瑛逝世已经两载。余与传瑛相识于一九五四年,时《十五贯》尚未进京,昆剧艺人仍在沦落中。相识于风尘,乃视为知音,虽历经风雨,与传瑛友情依旧。一九八二年,余为江苏昆剧院改编《玉簪记》,请传瑛、张娴夫妇来宁作艺术指导,余受益颇多。一九八四年秋,传瑛又接我去杭州,为浙昆写《京华梦》剧本。传瑛身患癌病,为振兴昆剧,培养青年,犹孜孜不倦,耗尽心血。一九八八年余去杭州,至朝晖新村看他。他在重病中,仍执笔不停,留下《认子》之工尺身段。此次见面,乃成永诀! 一九九一年秋。

百念而今已。
太匆匆,繁华过眼,流年似水。
难得此生江南老,总觉一身如寄。
经多少风风雨雨。
换骨不成心未死,看兴亡人在斜阳里。
荣与辱,俱忘记。

文章事业浮名累。
到头来,梦中楼阁,眼前儿女。
难尽余欢杯中酒,相伴药炉烟气。
数海内几人知己。
续罢秦淮风月卷,抛心神追忆生平事。
笔在手,永不止。
注:一九八六年五月,赴四川参加笔会。船行江中,过三峡时,同行一北京小姐为余看手相,言称六十岁必有一劫,将患大病,危及生命。余未置信。壬申正月,公历二月二十八日晨,果应预言,突发中风,送医院急救,诊为脑梗阻。幸病情较轻,医治及时,经住院治疗,已渐康复。出院后,适逢生日,写《金缕曲》自寿词一首,聊以书怀。一九九三年岁暮,范曾兄自巴黎归国,并与楠莉喜结良缘,双双南来。相见于中心大酒店,欢宴畅饮。酒至半酣,范兄问余近来可有词作?余执杯吟诵自寿词,并录之以赠。次日晨,尚未起床,电话铃响,范兄打来电话,高吟和词,声音铿锵,激情弃沛,余深为所感。春节期间,将二词寄上海老友西汀。西汀亦多情人,未几日,寄和词来。《金缕曲》此调,自梁汾容若后,人间尚有唱和者。

楼头门外,眺望处,烟雨后湖柳色。
绿水青山依旧是,几度天翻地覆。
胭脂井枯,景阳楼倒,古寺钟声歇。
可曾记得,豁蒙楼里人杰。
人道杨锐当年,唤起民魂,壮怀激烈。
戊戌英魂今仍在,代有贤才辈出。
七十年前,储生到此,亦怀满腔血。
鸡鸣不已,漫天风狂雨急。
注:戊戌六君子之一杨锐,为张之洞得意门生。张总督两江时,与杨同游鸡鸣寺,怀忧国忧民之心,纵论天下事。杨殉难后,张旧地重游,悼念门生,改建豁蒙楼,取杜甫“忧来豁蒙蔽”诗意,亲题匾额。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青年学子储安平,游鸡鸣寺,写下《豁蒙楼暮色》一文。储于一九五七年成为大右派,“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二○○七年六月十六日晨丁亥端阳赴鸡鸣诗会。

难得平生情最真,绮怀旧梦总留痕,飘零困顿久风尘。

莫向尊前悲逝水,还怜劫后病中身,唯余一点是诗魂。
注:端阳。静凤女士发来《浣溪沙》一首,引我词兴,依韵和之。二○○八年六月八日戊子端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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