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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诸本编年,皆谓大历二年秋作。公是年三月,迁居瀼西草堂,后一再至白帝有阻,雨不得归。瀼西之作,此雨后初归,无一语叙甘林者,以详于前诗也。注家云:前年初税青苗,又用什亩税一法,故诗中时危赋数云云。又谓九月吐蕃入寇,此诗在初秋,恐非指是戎马贼围,盖泛言天宝以后之乱未息,备述邻人愁苦之词而已,方以为乐土,寄意特深切矣。即用原韵拟之。
言返江浦棹,林风吹我衣。
离兹甫几日,清景恋初归。
锦冈绕墟曲,村雾豁晨晞。
鸟栖惊偶语,犬卧傍斜扉。
老夫避世处,习此兴无违。
暂染城市氛,俗貌厌轻肥。
麋鹿未驯性,山野乃忘机。
可知适意贵,愈觉束缚非。
比邻熟来往,真率相因依。
闻言苦税敛,不觉涕长挥。
好词为慰藉,尔田正芳菲。
勉力奉公家,何处非王畿。
幸免戎马扰,胡怨鞭朴威。
中原早糜烂,千里人烟稀。
我来适乐土,差得逃贼围。
长老尚且爱,嗷嗷雁何飞。
相看剩有舌在口,吾侪之器诚筲斗。
几见死灰能复然,掉鞅摩垒空往还。
九衢鹿走待捷足,岂容跛鳖随其间。
岩岩具瞻百寮上,方以钧衡矜黜赏。
我自内愧鲁两生,君亦徒持书百城。
士多如鲫附如蚁,吾侪骨相非时荣。
甘厕郎官称漫士,耻作侍中持虎子。
儒生位置自有定,不谕朱蒙注滂喜。
爱君覃思能草元,朱弦清越时一弹。
庸庸下走苦不揣,亦希梯级随跻攀。
得失鸡虫奚足数,望君书成贮名山。
不为牛后为鸡口,自污乃复慕升斗。
我诚无藉君亦然,握粟之卜相往还。
若论位置果何有,两臒宜在薮泽间。
盐车崎岖峻阪上,刍秣何殊万金赏。
苦说槁饿真不情,陆沈变计思典城。
为米折腰古所耻,舍鱼取掌今犹荣。
似君之才岂百里,我亦杜陵一男子。
滔滔方令长沮叹,沾沾胡效魏其喜。
君不见,将书掣肘事更难,一弦不调无能弹。
公田种秫几偿愿,债台拾级先跻攀。
吁嗟,人生苟无适俗韵,何异鹿豕居泽鱼鳖山。
奚事结绳溯羲昊,看花掌故足蒐讨。
寺以花名百年耳,先辈风流不草草。
俊游喜及雨霁后,花下新苔碧难埽。
嫩寒勒春含玉蓓,亭亭意似矜怀宝。
倾城未婚士未遇,正恐过此转非好。
寻常蜂蝶不到时,以酒酹花花不恼。
长安纷纷闹红紫,牡丹呼娣桃堪嫂。
诸君行乐须努力,岁岁寻春到黄桥。
我亦跛履兼眇视,来借蒲团称衲老。
附原作:缪祐孙(柚岑):晓霁游丝弄晴昊,城南花事恣幽讨。携酒禅关觅旧题,清诗重展西溪草。朅来芳躧阒耆旧,几榻尘封门却埽。深锁空庭秘蜀彩,丽颜自珍迈荆宝。朱唇酒晕春睡酣,绿跗云绽新妆好。今朝真作海棠颠,烂醉何嫌被花恼。馌彼盂盘斗炰炙,轹釜笑不逢巨嫂。吁嗟人生行乐耳,物态须臾易荣槁。莫惜红绡未剪开,桃花已向东风老。
卜居在陋巷,粪壤日蒙𥄱。
易觏郇瑕恶,几穷汉阴溉。
炎蒸积秽腾,卑湿下流汇。
汲绠徒就深,倾碗辄生黖。
犹嫌污庖湢,久虑损肠胃。
井水城南称,评第国门贵。
调符不辞劳,置驿讵言费。
蹇骑摈朝参,供役代屦屝。
夙期借乘谊,不为求车讳。
盆盎数里致,捆载一时既。
论品绝贪廉,染指辨泾渭。
露华蝉吸清,泥涂豕涤𧱲。
缅怀桑苧经,何啻易牙味。
笋笼开龙团,蓬门静雀罻。
愿迟高轩过,同听瓶笙沸。
山谷此诗,志慕渊明,古之伤心人也。雄深骏迈之情摧抑焉,而以闲逸出之。一觞一咏,其志盖隐。夫人不能择时而生,出处建树适愿者鲜。每俯仰遗篇,栗里柴桑,宛在想像,恨不身从之游。况逢佳辰胜地,山水移人情,鱼鸟悦人性,漻然无著之意,又乌识羲皇义熙之远近也哉。后之觉者,当感吾言。
日日溪上游,孤怀豁芳时。
野望开百里,草绿无险夷。
春水含轻烟,春山媚睛曦。
清风如招邀,散发相遨嬉。
耽此脱尘想,奚为临觞悲。
阅世恒河沙,叠逝弃若遗。
得丧讵万态,千载滋然疑。
伊吕与巢由,成就自有宜。
亦如当春华,秾素互效奇。
独惜伤心人,郁郁负所期。
三良荆轲辈,生死志不移。
徒令吊古者,过塳涕涟洏。
嗟哉青史名,不及归来辞。
饮酒复止酒,春风果何知。
中吴富岩壑,颇为城市隔。
悠悠入山心,东风催蜡屐。
晴郊淡如烟,鸣舻听閒适。
五湖春水生,许我分鸥席。
① 园在邓尉涧上村,潘伟如中丞别墅也。
虬柯拔地劲如铁,一曲晴廊贮香雪。
笔痕墨晕皆不知,池畔清波照孤洁。
缟衣仙人世外姿,空山癯士岁寒节。
漫向寻常枝蕊间,煮石逃禅话优劣。
自古乾坤赖清气,亦同姜桂耐含齧。
魏徵妩媚真天然,始识花中有奇杰。
铜井铜坑十万株,春风过眼还斯须。
屹然素壁镇山物,月夜环佩仙灵趋。
风流耆旧今销歇,梦想中兴閒岁月。
挥毫点染太平春,飒爽犹疑动毛发。
我来花下停扁舟,林逋孤调惭公俦。
但祝参天乔木护此画,东南半壁春长留。
近郊月一至,厓藓手剔扫。
名山有真面,愈熟乃识好。
前鱼弃习见,佳境在曲缭。
正如旧读书,不厌数探讨。
雨后岩气蒸,奇馥发卉草。
上下万绿中,皎然石梁道。
坐看夕阳色,顿觉异春昊。
休羡住山僧,云烟阅暮早。
粼粼山塘水,长堤抱孤峰。
突兀见题石,烈士留遗封。
松桧一径阴,但有花佣逢。
逡巡日下影,寂寞苔上踪。
世风习柔靡,众醉如酒浓。
义愤发卑贱,难驯气犹龙。
至今埋骨地,劲草生葱龙。
出门白鸥起,心警疏林钟。
兹邱难培塿,兴废更岁月。
清渊玉凫沈,宝气照华阙。
壮哉夫椒军,三年竟报越。
如何麋鹿游,霸业旋销歇。
艰危间世有,愚者但营窟。
抉眼怜孤臣,苦口谋曲突。
平生志五湖,所遇常触发。
莫笑沧浪吟,临流思解袜。
不见开元天宝年,胜地犹以诗人传。
诗人陈迹更何许,阅世惟有杜曲田。
秦关梦想昔未涉,频来宁谓非前缘。
五陵佳气久寂寞,今谈形势嫌稍偏。
昆明扬灰曲江涸,荒坰吊古费讨研。
城南水木仅留此,促游晴鸟破晓眠。
忽逢新绿涤愁眼,快如枥马得美鞯。
南山坐对少尘土,平川历历疏清泉。
小桃一株最娟好,皎然独立含春烟。
羁人此兴岂常适,欲去林外还停鞭。
谁云儒冠苦相误,流离恩厚惭身便。
乾坤变态况催迫,犹如百级未造巅。
麻鞋千里复奚补,徒令乡国心魂牵。
乐游古原近突兀,萧萧落日真堪怜。
吁嗟先生饱世难,莫将苦句吟风前。
顾子诗才横八区,风情放诞如佚姝。
郑子覃思味古腴,珊珊骨相世所无。
菊芳兰秀并时作,两贤相厄剧甚恶。
俊谐虐谑争飙驰,供我抚掌一笑乐。
劝君绝口丧乱时,三匝谁得安栖枝。
愿君息心阿堵许,一片那为乾净土。
障面王公休避尘,杖策邓禹总笑人。
讵甘穴处类伏鼠,或复形势誇剪鹑。
来从牧圉我稍久,谨敛心魂苦相守。
春浅愁萦杜曲花,年荒味淡新丰酒。
千端万绪殊茫茫,浮云身外皆寻常。
宵起但看星斗炯,朝坐又厌尘沙黄。
人生有情谁遣此,空谷闻音辄相喜。
书少频烦送一瓻,句捷同应斗十纸。
东海鲁连良可师,解纷排难凭吾诗。
一邱之貉聊尔尔,奚论谁黠复谁痴。
石门未践康乐约,法云惊堕彩鸾书。
人间忧患不到处,想见拈毫能自如。
散花一室疗孤愤,商略名山赋招隐。
愧我误落尘网深,碧涧红泉不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