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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续上）
高柳阴浓双枣劲，今朝重到宫门。
迎眸巨厦镇雄浑。
首都巡礼地，四海取经人。
曾爇南丰名一片，中途误落迷津。
冲云跋浪愧鹏鲲。
余生严向背，十卷足师尊。
竟死南荒，恨不睹重光城郭。
痛心处、踪消黑夜，坟堆茫漠。
冢傍要离成幻梦，词题武毅昭英魄⑴。
展残编，恍触热肝肠，关家国。
三十载，如电抹。
追往事，情蓬勃。
黯茅庐风雨，武林城角⑵。
示我新篇哀战友，共寻故宅怀词伯⑶。
算此生，黾勉尽交情，搜遗作⑷。
⑴ 达夫生前有“终期埋近要离冢”之句及题戚继光武毅祠壁《满江红》词。
⑵ 一九三三年，他移家杭州，所居扩建后称“风雨茅庐”，适与予寓比邻，时相过从。
⑶ 杨铨在上海被暗杀后，他示我以所作哀诗，语极沉痛。又曾同循杭州城东一带，寻觅词人厉樊榭故宅。
⑷ 他所作诗词，国内外早有人加以辑集，但颇有遗漏。文化大革命前，予曾抄录所知佚篇，以贻友人。
十月十五日，星期日，与二三友人游陶然亭公园，是日适为旧历重阳，因成此调。
九日无会雨（用宋人句。）。
三两朋俦，小作城南聚。
秋气澄天宇。
湖光丽，倒映垂杨千缕。
孰伴菊英黄，看满砌，鸡冠如炬。
忆当年，淤塘败苇，只今何许。
今朝亭畔徘徊，往迹千端，都付东流去。
经幢谁记取。
文宴杳，难觅墙头题句。
黑暗剧浓时，地下火，此间曾郁。
却赢得西厅芳趾，遥山同绿⑴。
⑴ 据说，此间九慈悲院西厢房南头的一间，过去李大钊等革命同志曾租为秘密集会场所。
近日常倾听北京电视台播送的《黄河合唱曲》（根据冼星海同志的《黄河大合唱》旧曲改编的），追念故人，感怀往事，因赋《金缕曲》二首以抒意。
又听黄河吼。
这歌声，秋潮澎湃，曾驱顽寇。
南国早膺箫手誉⑴，西渡正雄抱负。
论苦学，人间稀有。
民族深仇身世愤，趁惊飙，注入宫商手。
大风曲，腾众口⑵。
飕飕山雨将来候。
猛东归，热情喷薄，歌呼拼斗。
喉舌无端遭堵缚，掉手幡然北走⑶。
新灿起，英腔北斗。
亿万工农同脉搏，薄云霄，高艺凌鹰鹫⑷。
虽夭折，永不朽。
⑴ 星海同志少时有“南国箫手”之称。
⑵ 《风》是星海同志早期的名作。他在巴黎苦学，一夕朔风狂震，感兴作此曲。
⑶ 抗战初期，星海同志在国统区致力救亡音乐运动，遭受反动派无理阻抑，愤而北赴延安。
⑷ 星海同志在延安创作了《黄河大合唱》、《生产大合唱》等杰作。
往事依稀记。
忆当年，同居康乐，年华方绮⑴。
我溺词章君音乐，嗜好凝成友谊。
朝与暮，饱聆琴艺⑵。
真有红灰狮子劲⑶，棒纵横，挥出青春力⑷。
偶入梦，长元气。
背飞劳燕悭重会。
更回头时、光闪电，已分生死。
难向遥邦招魂魄，注目云空致礼。
念故地，蕉黄波翠。
犹忆桥儿沟上立，听驼铃，我恨脐难噬⑸。
云泥路，自贻悔。
⑴ 康乐，在广州市珠江南岸，旧岭南大学所在地。
⑵ 一九二六—一九二七年间，星海同志和我在南大，寝室相连，每天都能听见他拉小提琴的声音。
⑶ 红灰狮子，是当日南大学生的自豪语。
⑷ 当时星海同志兼任南大乐队的指挥，开会时，总能见到他的背影和挥舞手姿。
⑸ 桥儿沟，在延安城北门外，即鲁迅艺术学院所在地。星海同志在那里教过书。他曾专心致意地倾听过路骆驼铃声，以体会民间乐调。一九五六年夏，我曾与西北参观团的同志一临其地。
十月十三日，与旧日海丰中学同学四人，小集北京餐厅，锦汉兄作诗纪事，填此调和之。
京国正佳日，五老集西郊。
纵谈畴昔，往事如海复如潮。
谢道山前夕照，方饭亭边林影，红绿眼中描。
逝矣五十载，老健喜今朝。
忆家乡，当黑夜，卷惊飙。
五坡同学⑴，落落奇节几人豪。
星火赤山农会⑵，霹雳劳农政府⑶，伟绩映丹霄。
肃肃瞻前躅，肯使壮心凋。
⑴ 五坡岭，在海丰城外，有文天祥祠及纪念亭方饭亭，海丰中学即在其地。
⑵ 赤山农会，为二十年代初彭湃同志所组织和领导的农民协会。
⑶ 一九二四年“四一二”，蒋介石叛变革命后，彭湃同志即领导本县工农群众建立海丰苏维埃政府，后以力量悬殊，为国民党反动派所摧毁。
二月十六日下午，赴八宝山参加冯雪峰同志追悼会。归后，赋此抒哀。
礼堂空仰遗容，故人已判幽明路。
重阴天色，暮年文侣，黯伤如许。
难忘新正，款谈促膝，心雄犹故。
正私怀默祷，康强迅复，惊遽尔，晞朝露。
往事浮云漫顾。
托深心端凭豪素。
长征绘卷，迅翁珍话，灵文待吐。
天国宏篇，经营廿载，稿还藏腹⑴。
叹而今已矣，剩他皎月，照原头树（时正当旧历灯节期间。）。
⑴ 雪峰同志拟作太平天国历史小说，准备多年。
国庆后第三天，与友人往西郊访问所谓“曹雪芹故居”，（所谓“故居”，近卧佛寺，寺有千年娑罗树。）一时感兴所及，聊纪以词。
灯彩初停，菊英将展，西山秀色撩人。
旧新词侣，逸兴动飞轮。
不抚娑罗古柏，关情处黄叶孤村。
摛文藻，江山故宅，俯仰一凝神。
萧森蓬径里，围毡啜粥，鹓富亲贫（此句本鄂比赠曹氏对联语意。）。
想酒酣挥翰，愤结声吞。
呕尽十年心血，终留得照世鸿文。
看今日，肩摩毂击，争式旧衡门。
唱罢渭城曲，薤露遽闻歌。
灿然案上遗墨，争忍更摩挲。
曾企重挥诗笔，寄我珠江新咏，此愿逐沧波。
莫问旧地游，处处邈山河。
念生平，参政局，爱吟哦。
曩日南雄初见，故国正兵戈。
力赞抗倭旗鼓，阴护新生萌孽，功绩岂消磨。
难致生刍奠，万里望云罗。
圣陶先生见示近作《兰陵王》（回忆朱自清先生），读后，情难自已，填此抒怀。
兰陵调侧情凄戚。似听山阳笛。
相逢八桂战尘昏。长忆灯前如对万花春⑴。
固穷肯受嗟来食。志行坚如铁。
东郊何日访遗茔。尽把雄飞世景告英灵。
⑴ “灯前”七字，是抗日战争初期，我在桂林环湖旅馆晤见自清先生后，所作绝句的结语。
意外闻凶耗。
恍眼前高躯脱顶，顿呈君貌。
决意曾翻资本论，扛鼎雄风矫矫。
浑不计饮冰茹蓼。
八月怒潮冲击猛，到头来党论存公道。
真不负，寸心皎。
桩桩往事萦怀抱。
记当年泷滨讲舍⑴，心光相照。
国贼昏残如日寇，进步民权全扫。
环我辈耽耽虎豹。
旋去危邦同避地，向朝阳、更鼓沧溟棹⑵。
思逝者，羞自暴。
⑴ 泷水即武水，自湖南流入粤北。抗日战争后期，中山大学临时校舍即在其旁。我与亚南在该校任教。
⑵ 解放战争后期，我与亚南逃离蒋管区，在香港各民主党派合办的达德学院任教。一九四九年五月，应党的邀请，同船来北京。
偶于乡友处见从香港《新晚报》上所剪寄的文章三纸，内评介予近作诗词兼及生平行迹。因忆当年避地青山时情事，感而赋此。
剪文三叶辉吾眼。
往事如潮胸上现。
一窗临海寄羁踪，两载当锋酣墨战。
归来亲见沧桑变。
身老葵诚终眷眷。
忽闻海外说豪情（“豪情胜概”为文中评语。），喜胜人知霜鬓满⑴。
⑴ 宋代刘景文寄苏内翰轼句：“四海共知霜鬓满。”
石蒜香中重把晤，殷殷恰似初逢。
百千情事莽盘胸。
话澜纷涌处，日影暗移中。
余事诗人编尚在，词坛更策新功。
燕飞掠地雨情浓（此句本仰山某词的句意。）。
相期同奋足，青兕振雄风。
万马奔腾际，正秋高枫丹菊紫，蓝空如洗。
文界三千英与杰，云集京华胜地。
这盛况，古今稀比。
回首十年龙汉劫，更教人，胸次交悲喜。
争四化，共擎臂。
文场往事分明记。
溯当年新邦初建，剧崇文艺。
大会宏罗南北士，我亦荣参末议。
最难忘殷殷策励。
今日重来头已白，骋霜蹄，肯让追风骥。
看晚景，夕阳丽⑴。
⑴ 一九四九年七月，北京召开第一届文代会。周总理在我的纪念册上题词云：“努力建设人民文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