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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上)
黄沙漠漠朔风冷,满目荒凉。
更觉荒凉,百里海滩十里庄。

停车日暮乡村寂,检点行装。
挑起行装,寻问农场在哪方。

此身随处任安置,坐上牛车。
慢赶牛车,萧瑟西风古道斜。

红尘看破归村野,不恋繁华。
厌倦繁华,茅舍篷窗便是家。

儿童农妇拥来看,抱草进门。
端粥进门,乡土人情分外新。

今宵淮海初眠夜,夜静更深。
已到更深,犹念楼中粉泪人。

海隅正怨飘泊,况腥风冷雨。
荷锄晚,乱发萧萧,模糊汗血尘土。
茅檐静,三更过后,梦魂渺渺无归处。
向昏窗暗泣,离合悲欢几度。

十里后湖,芳堤携手,趁柳烟花雾。
背人初系同心结,话儿低低倾诉。
记潜来,花深径窄,又招惹蝶忌蜂妒。
忍牵衣,蜜约叮咛,休将人误。

当时年少,壮志凌云,把功名换取。
方赢得,六月佳期,凤烛绮筵,翠袖红妆,双双起舞。
帘下梳头,杯底浅唱,罗帐交颈鸳鸯宿。
留恋时,浪打风流去。
秦淮明月,夜深越过女墙,偏照不眠思妇。

繁华事散,江水东流,愁云锁两浦。
至此际,恩爱轻抛,擘钗分镜,泪眼相看,哽咽无语。
山盟犹在,锦书偷寄,茫茫来日无归计。
漫相思,望断天涯路。
卿卿今夕灯前,从头细想,伤情何许。
注:一九五五年六月六日后湖定情,一九五六年六月六日结婚之期,今日又到六月六日,已十载矣!虽经离异,犹有复婚之约,故心有所念,情有所系,夜有所梦。自来农场后,书信往来,余心少慰。来信称,余去之信被人偷拆,嘱余信中慎言。甚愤!诸多小人,必欲拆散余之婚姻,已达目的,仍不罢休,必欲置余死地而后快。一九六五年六月六日。

农田久别知筋懒,痛了双肩。
再练双肩,百战风霜鬓未残。

今生应是田园客,梦断管弦。
曾醉管弦,情系歌台十五年。

莫道归来人未老,曾经淮海风尘。
年时老尽少年心。
不为贫贱弃,薄命应怜君。

今日相逢如梦里,秦淮旧梦重温。
多情翻作薄情人。
无言良久立,两眼泪纷纷。
注:抵沪后,因无工作证,仅持一请假报告,上有农场政治处公章,可作身份证明,凭此投宿登记。而凡从农场出来者,皆视为劳改人员。余住惠中旅馆后,民警几次来盘查,经友人徐盼秋(原上海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证明,方无事。除夕之午后,去江湾兰阿姐家中,与兰相会。相对无言,凄然泪下。兰阿姐与姐夫极为冷淡,吃过晚饭,已有逐客之意,余即辞去。兰送我至旅馆,不敢留宿,又回阿姐家。上海既不能住,乃约定初二去苏州。

问兄忘怀否。
昔曾言,千金难抵,两情长久。
锦瑟年华弹指逝,付与歌衫舞袖,休提起江南花柳。
萧索一身甘命薄,把诗书万卷置脑后。
留一双,挥锄手。

十年旧事空回首。
到眼前,才名似水,壮怀未就。
汗血盐车悲骏马,古往今来俱有。
唯淮海苦寒难受。
羡君失路抽鞭早,虽清贫妻子常相守。
应垂念,旧时友。

我已灰心透。
数平生,江淮三逐,七移星斗。
落魄文人谁似我,家毁妻离丢丑。
更羞向人前低首。
三十知非今恨晚,况伤心百事中年后。
风和雨,吹打够。

重重泪湿青衫袖。
有谁怜,江郎才尽,杜陵消瘦。
相遇天涯承劝诫,再莫留连杯酒。
唯此物才消僝僽。
今发牢骚心胆怯,且吞声忍泪休开口。
言不尽,恨难剖。
注:余经盐城访清江不遇,至射阳县城合德,得见。沦落天涯,重逢故人,两日盘桓,大醉,畅诉衷曲。清江洞察世事,已淡泊名利,对余有所规劝。别后数月,未见音信。余在农场日出而作,日落出息,艰苦备尝,寂寞难耐,每于深夜念及故人。犹忆昔日,清江致余书中有言:“即令千金一掷在前,也难抵人生感情点滴”。乃于耕锄之暇,效顾贞观寄吴汉槎《金缕曲》词,一抒生死友谊之感,以词代书。一九五六年春。

年时旧梦已断,惟相思未绝。
相思又寸寸成灰,泪亦点点似血。
曾经过,生离无算,白头共约如金石。
便雷峰塔下,应存白氏贞烈。

似水柔情,如梦尘缘,几度阴晴月。
而今铸就终身错,伤心种种难说。
从今后,天涯万里,总相逢,人事非昔。
只时时,犹记后湖,花枝柳色。

书生贫贱,君已成名,初系同心结。
自嫁了,侍妆晓镜,待舞深宵,南北随车,弦繁管急。
年去年来,风风雨雨,怜君薄命真如叶。
君念我,无用常飘泊。
不禁春风,淫淫吹起杨花,醇酒妇人罪孽。

书到眼前,分明非梦,痛肝肠欲裂。
细思量,平日性情,别时言语,山盟海誓,都成虚设。
当初误君,今君负我,十年落得两行泪,到黄昏独自枕边滴。
孤魂归梦江南,人去楼空,难寻旧迹。
注:三月初返回农场后,挑担挥锹,又投入春耕。未几,批判“三家村”见于报端,风云又变,“文革”初起,来势甚猛。余遭流逐,已至穷途,恐再蒙不测之祸,如惊弓之鸟,日夜惶惶。五月间,突接兰来信,信中表示与余划清界线,再无关系,今后断绝书信来往,言辞冷酷,情甚决绝。苏州别后不久,突生此变,负复婚之约,究为何故?细思之,恐处于政治压力之下,乃作此表白,以取得领导信任。此决绝信,即表态书也。既已离婚,何必再伤余心,天地之间一丝真情都不容耶!适逢六月六日,再赋长调。 一九六六年六月六日。

满江红 夏 近现代 · 宋词
炎夏曾经,不曾有这番酷热。
抬头望骄阳似火,晴空如碧。
鱼死涸塘沫已尽,蝉鸣枯树声未歇。
待清风凉雨几时来,无消息。

电光闪,迅雷急。
风扫处,繁华歇。
看火云万里,烈烟千尺。
茅屋远天能避暑,高楼近日炎相逼。
问旧家庭院夜如何、空思切。
注:今夏奇热,酷暑难当。“五·一六”通知发表后,“文革”声势超过以往历次运动,自批“三家村”后,周扬等文坛要人也遭批斗。农场召开大会,揪出一宣传干部。余如惊弓之鸟,终日惶惶。念及南京,不知是一番何等景况?一九六六年夏。

数月平安否。
记离时,江儿绕膝,西窗对酒。
冷落中秋今又到,露白月明人瘦。
共佳节几人能够。
罪逐海滨真是福,数平生只剩风两袖。
尘土事,还依旧。

谁人才是翻云手。
算今番,又经一度,风狂雨骤。
祸及功臣冤再起,唯念文坛师友。
料老死终难相救。
已尽穷途浑不管,有微薪六十能糊口。
安贫贱,且低首。
注:至秋,红卫兵兴起,破“四旧”,“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已席卷全国。每日报载,诸多元勋、功臣、著名作家、演员、学术权威均成罪魁,批斗凌辱,游街示众。余恐遭不测之祸,已将诗文藏起,几部诗集转移于一无锡知青处。今春自南京返农场途中,经盐城,与清江欢聚两日,讵料别后数月,又历巨变,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中秋之夜,以词代书,再寄故人。一九六六年秋。

家门轻拍,惊看人归风雨夕。
不敢高声,帐底重温别后情。

枕边旧誓,两心相守君当记。
分带牵衣,一宿天明欲去时。
注:农场造反派忙于批斗走资派,对余监管稍松,批准余请假回南京。到南京后,仍住成贤街皖江旅馆。时两派已开始对垒,各单位均在夺权。于风雨之夕,潜回旧家,轻拍房门。幸兰一人在家,见余归,极惊惧。她已列为牛鬼蛇神,曾被批斗、游街。家经查抄,余之书籍文稿均已抄去。苦难中乃见真情,重续旧好。惊恐一夜,天未晓,余即离去。次日晚,又至公园路老雪家。老雪家见余大惊,未敢让进门。告知,余已被大会和大字报点名,定为漏纲右派、反动文人,要从农场揪回。余回南京乃自投罗纲,劝余速回农场,千万不可露面。真成惊弓之鸟,漏纲之鱼。漫步南京街头,夜雾茫茫,不知走向何处?时为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夜。一九六六年十二月。

长江滚滚,东流去,都是英雄碧血。
千百年来,人到此,指看刘王剑石。
吴苑娇花,戏台金鼓,引出梅伶曲。
繁华梦里,眼前剩影残迹。

开国十七年间,弹指过去了。
望中犹记,百万雄师,风樯动、卷起红浪千叠。
功表凌烟,五湖归去晚,谁怜忠烈。
独有书生,穷途清泪暗滴。

端阳匆匆过了,正满城风雨。
佳期近,此时情绪,都在眉头心底。
真如梦,那堪回首,悲欢十二年间里。
算而今尝尽,人间辛酸滋味。
浦口斜辉,石城春晚,家门何处是。
梧桐旧院依然在,楼上灯窗笑语。
人去也,莫敲绣户,料空锁房中燕子。
念此间,几度欢歌,几番悲泪。
拭乾泪眼,暂抛离愁,后约为君许。
因不肯,低头忍辱,蜗居淮海,风雷激起,中年意气。
功过莫测,投阁未成,囚车示众金陵市。
生和死,已作等闲视。
偏偏难舍君情,未了枕边虚誓。
春恩当日,宠柳娇花,记舞筵歌席。
今相见,洗净铅华,衰颜残鬓,囚窗买粥,蓬头挑水。
隔楼遥望,咫尺天涯,南农真是伤心地。
料从此,团聚无期矣。
茫茫来日方长,人还不老,心犹未死。
注:从南农回来,省话排演《大桥》。余每日做杂工、钉布景,仍继续写认罪书。住一斗室,下班后去酒楼小饮,少解凄苦,聊慰孤寂。又到六月六日,苦雨凄风,更添愁情。经此劫难,人事全非,情为何物?然余情未尽,长夜苦吟,今后不再作此长调也!一九六九年六月六日。

负罪三年久。
便蒙恩,千羞难洗,声名已臭。
意懒心灰知骨贱,不向人前开口。
万种苦此番经受。
早日安排归村野,战风霜再试挥锄手。
从此去,不回首。

眼前人事皆非旧。
记当初,梁洲游赏,秦淮醉酒。
少年踪迹细寻遍,怀念平生师友。
系情处后湖垂柳。
阿妇长离今生别,惟罗衫泪枕常相守。
冰雪路,独自走。
注:一九七○年十二月末,经三天对余大会批判,做出审查结论,属于资产阶级反动思想,从宽发落,不做处理。至此,重回人民行列,获得“同志”称呼。凡受审人员做结论后俱下放农村,余之前途已定,只待安排。经三年劫难,万念俱灰,躬耕为农,求得温饱,了此一生。一九七○年十二月。

梅落残英,柳添新绿,湖上天气初晴。
芳堤旧路,携手步轻盈。
指看梁洲那畔,鸟啼处,一片花明。
休当作梨花万点,满树是春樱。

匆匆,经不住今朝骤雨,明日狂风。
更何况,此花容易飘零。
还对珠娘笑脸,画亭内低诉衷情。
正良辰,柳阴深处,再订白头盟。
注:早春二月,玄武湖樱花盛开,携小红同游。盖人生缘分有定,姻缘天作之合也。

岁月匆匆过。
近端阳,黄梅时节,满城风雨。
四十五年如一梦,受尽人间万苦。
须看破功名尘土。
当年尚有挥锄力,怕这番流放难经住。
人渐老,怯风露。

囚室闲居还若素。
有三餐,残羹冷饭,眼前且度。
含泪问天天不语,满腹冤情难诉。
忧患里故人非故。
生死安危等闲视,惟痴儿幼女无人顾。
真到了,伤心处。
注:关押年余,已无所坦白交代,也不再审问逼供。闲居囚室,独自面壁,度日如年,思念妻儿,忧心如焚。又逢生日,再发哀吟。 一九七七年农历四月二十八日。

刀锯余生,偏不耐,此身孤独。
还寻取,白头伴侣,一枝栖息。
野火春风烧不尽,狂涛恶浪来何急。
又潇潇暮雨下寒塘,惊呼失。

含沉冤,居囚室。
欲加罪,纲太密。
应高歌慷慨,面无惧色。
难舍扶床三岁女,可怜幼子怀中泣。
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泪成血。
注:囚室在省扬剧团三楼,北面有窗,可望见街上。监管少松,准许开窗。每晚八时许,妻下班,车上推儿女,从街上走过。余在窗内可望见,难通一语,欲呼无声,近在咫尺而远似天涯。适逢小女三岁生日,是夕,妻伫立街头,从车内将小女抱起,向囚窗呼叫“爸爸”。余闻呼声,似箭窗心,恨不能跳下楼下,只能吞声饮恨,含泪相望……

忧患何时已。
算而今,生生忍受,冤沉海底。
纵使天公睁慧眼,伸张人间正义。
怎奈他熏天炎势。
求助无人伸援手,问天涯何处有知己。
心欲碎,不流泪。

杯中有酒难沉醉。
怎忍看,儿啼索果,妻愁无米。
鬓老江郎才已尽,一点名心未死。
欲争得扬眉吐气。
哀乐流年犹应转,喜花开恰在今宵里。
风雨歇,月满地。
注:自一九七六年十二月对余审查,一九七七年二月关进囚室,至一九七九年五月始从囚室放出,非法关押长达两年零七个月之久。长期囚禁,精神折磨,身心俱受摧残。出囚室后,方知被文艺界大会多次点名,文化局发文通报全省,公布所谓余之“罪行”。积毁销骨,将余之声名搞臭,用心何其毒也!至此境地,余已不畏死,何所惧之,乃上书中央,申诉冤情,要求平反。时许家屯炎势赫赫,如日中天。告状一年,未有结果。而春雷隆隆,三中全会开过,大地解冻,神州复苏。友人均已复出文坛。生辰之夕,仙人球花开八朵,岂回春转运之兆耶? 一九八○年农历四月二十八日。

舞榭歌台,今犹唱,碧云黄叶
想当时,挥毫蘸泪,悲吟啼血。
写尽人间情与爱,谱成千古风流曲。
问姓名,《录鬼薄》中寻,都城客。

家国恨,肠中热。
儿女情,情更烈。
向纲常暴政,夺戈一击。
风雪寒窑饥待米,芙蓉亭畔琴声咽
只余留三五旧残篇,夺魁笔
注:《江苏戏剧》设一“戏曲作家像赞”专栏,当年淮海农场难友金为民在该刊任编辑,约余写此词。余冤案尚未平反,一面告状,一面开始写作,首发此词。一九八○年秋。
⑴ 《西厢记》中名句:“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
⑵ 元代钟嗣成《录鬼薄》载:“王实甫大都人。”。
⑶ 王实甫除《西厢记》外,保存下来之作品尚有《丽春堂》、《破窑记》、《芙蓉亭》和《贩茶船》各一折。
⑷ 明贾仲明吊王实甫词中云:“新杂剧,旧传奇,西厢记,天下夺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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