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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
天宝诗人杜子美，一枝诗笔撑天地。
下写闾阎流离形，上写国家崩乱态。
写到收京心倍壮，寸管尽摄山河势。
临淮汾阳战绩高，纸上峥嵘龙虎气。
一编瑰玮尊诗史，龙门手笔谁轩轾。
当时饿死人不省，千秋读者齐挥泪。
岁拾橡栗莫救饥，一家啼哭寒云里。
同谷七歌惨难闻，川原黯澹星日死。
万里间关入蜀中，依严（武。）稍得为生计。
浣花溪上添草堂，遗迹至今贵。
狂生狂妄不自让，子美笔阵探根柢。
函夏千年有厄运，天教杜老同身世。
西湖八载效吏隐，斗室峨峨贮书史。
九边鼙鼓动吟怀，三寸毛锥摧万骑。
慨慷中国战士歌，激烈南口杀敌事。
雨泣宝山烈士行，天恸南苑殉国诔。
平型大战剧昆阳，忻口歼贼几尽类。
海崖坚阵屹金汤。
云际飞车标赤帜。
一一摹写血淋漓，篇篇纸背动光怪⑴。
鼋龟蛟鲸莫敢肆，麟凤狮象威可畏。
眼前河山有破碎，万古乾坤正气萃。
想见群英裹尸时，植立沙场犹裂眦。
胜负未决干戈深，提笔长望战场利。
短短管城所封处，神明监临寇敌忌。
琅琊长官眼无珠，夺我微禄绝生理。
饥肠难作鸾凤啸，枯砚莫呈金石制。
岂是与寇助为虐，笔花失却千寻彩。
二月铜官谷口居⑵，俯江期蹈灵均轨。
清秋阁主今郑公，患难深时见风义。
自忘岩岩秩地尊，独深恋恋故人意。
存问不绝风雪天，为忧囊罄瓶无米。
千里楚山招入幕，一枝鹩巢安所寄。
丈夫不作徒感激，自抚青萍重砥砺。
长安臣朔不饥死，昌黎椽笔光犹在。
中原貔虎方扬威，沧海鲸鲵诛可待。
濡翰伫作收京诗，平淮西碑亦不愧。
下慰九泉忠烈魂，上拨星辰复其次。
徐蜀张严两仆射，自有杜韩声益迈。
文章有神交有道（杜句。），世人那得窥其际。
报公千载岂无由，不使前人有专美。
⑴ 余在钱塘湖上作有中国战士歌及战南口宝山烈士歌哀南苑大战平型关战忻口上海大捷再捷空战行等纪战诗七古长篇共三十馀首。
⑵ 仆自失职后，居建德山中以青囊糊口，未能为纪战诗。
武昌城上杀气浮，武昌城下江逆流。
扶桑铁鸟成群至，千里声惊吼万牛。
岂知吾国飞将勇，云鸟阵先布四周。
霹雳一声天地动，怒龙舞爪拿鸧鹙。
岂有鸮鸩不施毒，一时争战正未休。
攻围犹嫌太空窄，金丸上下雨点稠。
日月奔避不安室，星斗乱入银河泅。
金乌玉兔深藏匿，偷窥时还遮一眸。
猛气下翻云梦泽，杀声上撼虚皇旒。
自然仁勇人天助，纷纷敌溃东南陬。
片片铩羽刚风里，了了晴空安可廋。
一只一只青天坠，江汉滚滚看火毬。
前月曾燬十一只，廿一只复兹辰投。
或云共到三十六，只只尽燬无一留（见沪大美晚报。）。
破胆丧魂招不得，此地尚敢重来不。
钱塘金陵空战烈，两战犹逊兹战遒。
所恨吾身羁醴水，是辰未泛鄂渚舟。
晴川阁上一凭眺，壮观快偿心所求。
更恨丑虏残酷性，浪杀平民民何尤。
襄河闾阎变灰烬，岳麓桃李遭虔刘。
丈夫生世抱奇愤，况当家国残金瓯。
我亦不欲搥碎黄鹤楼，我亦不欲翻却鹦鹉洲。
还向仙人假黄鹤，直跨蓬莱顶上游。
身率雕鹗三百队，海风灏灏天风秋。
高穿万仞青云表，下指大屋吾深仇。
吾弹有眼不妄掷，弹弹皆落凶人头。
大来小往聊一酬，顷刻神州烽燧收。
顾问天宫索酒饮，一散胸怀万古愁。
居此亦已久，居久人情熟。
南村北村间，往往有我躅。
来往橘花林，花香何馥郁。
亲见花结实，累累复若若。
曾看秧插土，稻穫苗再擢（湖南稻一岁再熟。）。
湖南风土佳，暂客亦不恶。
所望干戈平，故邦于言复。
岂意鼙鼓来，催我西转毂。
遂觉当前景，奔会怅心目。
故交既神伤，新知亦索寞。
提剑登程去，频频顾乔木。
此后望故乡，更隔一重岳。
辜负三春鹃，啼血应花落。
万山苦辨认，归梦或不错。
长望东归吴，岂期西入蜀。
春间大捷台儿庄，兵家胜势原堪握。
流离此日喜难禁，谓可还家食新谷。
楝花风里恶耗来，彭城开封次第摧。
西楚霸气忽销歇，虏骑来登戏马台。
此时寇虏真天骄，回攻马当坚塞摇。
浔阳江头烽火赤，五老峰前断渔樵。
流亡欲归那归得，可怜益去乡关遥。
冲波巨舰似凌空，湘江波软大江雄。
帆指峡云竟西上，泪眼只逐江流东。
柴门老亲将七十，侍膳知在何年中。
平生心事原历历，抗手浣花拜诸葛。
何当偿我拯溺怀，欲从当路求舟楫。
杜陵兀兀一布衣，置身期在唐虞墀。
胸中谟猷稷与契，何止乃为丧乱诗。
嫡嫡真传到山阴，犹是致主尧舜心。
最下始数汉唐业，岂卜黄屋东南临。
拔剑斫地作悲歌，海水为立天为劘。
酒酣帻堕忽狂叫，肝胆五岳同嵯峨。
唐土地，宋山河。
王师未到精魂到，谁驱烈烈挥长戈。
朝廷大度置河朔，谁指江淮作边幅。
万世历历称公诗，二公九泉不瞑目。
小子爱读二公文，岂意同逢八表昏。
悯乱伤离亦有作，万里长途三百篇。
哀哉此祸何所极，战场开遍南北端。
碧血淋漓恣摹写，义愤激切冲危冠。
堂堂江水绕城郭，数间祠宇傍修竹。
二公去后谁嗣音，一千年来蹑芳躅。
但望华夏旋中兴，焉沦微躯委沟壑。
公有知音严与范，吾今泪落瞻谁屋。
蜀山千点万点尖，点点上与青天黏。
猿鸟愁绝不能度，敌鸢乃敢频窥觇。
前轰渝市血成海，更炸锦官城郭黔。
元元流徒栖无所，千人万人怨毒含。
秋风吹过大巴岭，无数铁鸟云中潜。
成群飞飞更西趱，复向梁益燔闾阎。
岂知吾军大仁勇，早升碧落遮防严。
威凤临空神彩王，凡羽遇之气忽熸。
西方原当白虎位，朱鸟阵中藏智钤。
岷峨雪岭矗天际，万仞白玉寒嵓嵓。
银障铁壁立西极，嗟尔之来宁发痁。
訇然一击雷霆震，雹惊云骇空战酣。
死是中国之雄鬼，生是中国之好男。
鹰扬鹏抟九霄上，士气激越天为舑（音贪，吐舌也。）。
桓桓云端王壮士（是日，领队者为王大队副汉勋。），惯经战斗挥戈锬。
赫然催阵排风进，食尽妖鸟非贪婪。
蜀江澄澄照铩羽，咍尔不足当一歼。
渠酋骈殛洵为快⑴，残鳞败甲空纤纤⑵。
是尔恶贯良已满，积怒深愤天人兼。
乘胜直追过三峡，数点秋隼破碧岚。
凯旋喜气动万户，皛皛长空民具瞻。
长保是气卫中土，蕞尔丑虏不足戡。
狂生笔力如牛弩，为书奇勋刊剑南。
⑴ 击毙敌领队奥田大佐及细川直三郎、森千代次两大尉，敌机屡袭川境，皆此三人为之导也。
⑵ 当击坠敌机三架，因被创，沿途坠毁者八九架。
癸未七月十二日夜，（夏正六月十一日夜）余梦参岳鄂王军事，随王誓师朱仙镇，将挥兵渡河，王悉录其子少壮四五人，尽隶军前，负弩先驱。其幼子才五六龄，不任干戈。余进谒王曰：“盍释诸？徒死无益。”王曰：“无国何有家，吾子岂可使躏于犬羊之蹄乎？且欲责三军之死而以宽吾子，不可。”余感王言，大泣不可仰，三军尽泣。遂觉。觉时哭声犹动枕函间也。余生平多异梦，然无有悲壮若此梦者。平时喜读古兵法，读史喜读古战争事。顾值此大地战伐，时不获给事军门以自效，兹乃获参岳家军，事虽为梦乎，有馀欣矣。特纪之以诗。
朱仙镇前角声起，万丈战云压金垒。
未捣黄龙气已吞，直取乌珠如孺子。
撼山犹易撼岳难，一岳堂堂胜范韩。
独立军门誓师旅，雄风烈烈吹大幡。
将军揖客有古礼，参军进言似鱼水。
誓复山河归大宋，一洗腥臊靖康耻。
三军齐唱满江红，壮声浩气凌高空。
戈戟如林指伊洛，两河豪杰来趋风。
鱼丽阵前鲤庭比，全家从军古无此。
无国那复更有家，博得三军心尽死。
三军心死戴将军，泪落如雨沾衣巾。
余亦涕泗不可仰，觉来哭声闻比邻。
嗟哉，放翁常恨生不逢楚汉，擐甲横戈夜酣战。
余生虽逢战伐时，未获军门按长剑。
空将心血耗诗文，何时得建汗马勋。
世间何事不为梦，情所注处即为真。
岳家忠义动天地，千载记我唐参军。
旡量先生硕人姿，森如岳立丰而颀。
书偏瘦硬有别致，却似兵家善出奇。
要之奇亦出于正，原自堂堂整整来。
奇正相生极变化，诸葛八阵秘莫窥。
松竹低昂鸾凤翥，风云开阖龙虎驰。
浑浑挥洒心手忘，灏灏落墨皆天机。
纯乎其纯粹乎粹，不主一格多取师。
精光莹莹透纸背，黄金跃冶剑腾溪。
成都城中千万户，裁笺家家乞留题。
笔飞墨舞光色丽，便似锦城衣锦衣。
羲之换鹅真雅事，先生风徽与之齐。
纵教坚设铁门限，常看宾客盈阶墀。
长日驱遣管城子，挥尽千纸不知疲。
悬壁银钩坠石势，插厨玉版青琉璃。
大猎中山选豪俊，应看笔冢高峨眉。
自伤万里一流离，无术乞食聊资医。
壶中亦有小天地，一径遥通公砚池。
因观肘后悟双理，书法医法咸得之。
妙人千古推宓葛，活活泼泼放手为。
作歌呈公公应颔，庭前灿尽梅花枝。
国家失桂林，如地忽解纽。
人命何所托，弃家绝奔走。
一身不自保，焉能顾老幼。
弱者委沟溪，老留守户牖。
沟壑须臾毕，户牖终残剖。
强者窜林莽，宁免豺虎口。
峨峨飙轮车，电逝穿黔柳。
车箱及车顶，簇簇攒人首。
攀援不能上，折胁更断肘。
攀援幸能上，苟全何能久。
稍焉入岩关，横扫似铁帚。
车顶尽齑粉，车箱困颠仆。
哀哉天不仁，视人真刍狗。
成都遇难妇，言由桂来奔。
昔家七八口，亡散莫知端。
经年到西蜀，万死馀一身。
惊定方识痛，语罢更酸辛。
敝垢失人貌，投亲莫辨门。
嗟余流离子，于兹七八年。
曩在宜昌岸，鼙鼓震江翻。
形势虽仓皇，犹许续上船。
莫速桂林寇，如火忽燎原。
飙风助为虐，黔黎悉遭燔。
往昔熊罴士，壮气今何存。
此气在磨砺，不砺便黯然。
铁戈置生锈，金斧耀益鲜。
抗战六七载，杀敌亦无算。
最痛潭桂柳，寇来如席捲。
祸酷创痍深，言之泪被面。
请纪难妇语，治国治军鉴。
不战而能屈人兵，原子炸弹威力宏。
原子原子将何取，或曰取于物之精。
余大笑曰否否否，此理非汝所能明。
原子固从物所出，别有奇气为之撑。
取于英豪之热血，取于英杰之精诚。
近日朝鲜安重根，昔韩张良燕荆卿。
除仇安邦志未偿，魂气千年愤不平。
遇器附物会一发，至刚无敌逾雷霆。
其力能使天地正，其威立使邪暴倾。
空中堡垒徒碨磊，精悍输尔身轻灵。
飘然动于九天上，直入九地訇奇声。
下可毁河岳，上可贯日星。
三岛能当几个弹，一弹两弹全岛惊。
海水矗立蛟鳄死，红燄透霄虫沙腥。
一弹广岛燬，再弹长崎烹。
海波犹热天色紫，三弹立即摧东京。
倭人至此真胆落，降书联翩苦乞生。
吁嗟乎，尔之暴行难悉数，中国遍作长平坑。
出尔自有反尔日，到此尔梦醒无曾。
哀我中国四万万，谁非易水荆卿情。
寒风萧萧天宇静，长虹亘汉余歌成。
何人天下敢横行，原子炸弹临顶鸣。
五十犹无闻，自分今生毕。
平生读书史，慨然慕古昔。
遐哉汉唐威，八荒咸震慑。
踰澥摄穷岛，大小归版籍。
南海贡明珠，肃慎楛矢集。
天马大宛来，巨象缅甸出。
异物难悉数，焜耀输京邑。
荡荡武帝勋，煌煌太宗业。
卫霍实佐命，苏李助挞伐。
赫赫照青简，堂堂朝万国。
郁郁二千年，四顾犹帖帖。
熊熊康雍际，济济乾嘉日。
持较汉唐始，亦自有壮色。
得为中国人，体面尊无极。
迨我有生初（余生甲午岁。），此道已衰歇。
虾夷犯王师，海军书败绩。
四陬生藐心，纷然遂离析。
如日益沉沦，暝然长夜黑。
哀我炎黄冑，何能免及溺。
幸逢英豪兴，共仰拯援力。
八年苦攘战，复我旧邦物。
朗然天宇清，此功同开辟。
胡乃蛮夷长，犹敢肆轻忽。
西南山崖间，侨胞惨流血。
大国有洪度，小儒愤所切。
踟蹰搔白首，毫发无裨益。
此生长已矣，此怀莫重述。
有愿待来生，一一补我阙。
十三卒诗书，十五学骑射。
二十为大将，年少尤白皙。
裘带羊祜俦，顾盼公瑾埒。
马前揖宾朋，马上讲经术。
一声号令严，百万貔貅发。
仁义行吊伐，王者师无敌。
远布唐虞教，近绍汉唐烈。
征诛嬗礼乐，干戈化玉帛。
万国仍朝宗，棣杭密相接。
流连叹无涯，华风靡不及。
文明更远被，日月同出入。
殊邦遣子弟，来学争负笈。
太学跻多士，听讲烦重译。
洋洋弦歌声，施及乎蛮貊。
复睹汉唐盛，寤寐我心悦。
大笑辞金印，高歌被短褐。
归去事躬耕，终老在阡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