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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国家失桂林，如地忽解纽。
人命何所托，弃家绝奔走。
一身不自保，焉能顾老幼。
弱者委沟溪，老留守户牖。
沟壑须臾毕，户牖终残剖。
强者窜林莽，宁免豺虎口。
峨峨飙轮车，电逝穿黔柳。
车箱及车顶，簇簇攒人首。
攀援不能上，折胁更断肘。
攀援幸能上，苟全何能久。
稍焉入岩关，横扫似铁帚。
车顶尽齑粉，车箱困颠仆。
哀哉天不仁，视人真刍狗。
成都遇难妇，言由桂来奔。
昔家七八口，亡散莫知端。
经年到西蜀，万死馀一身。
惊定方识痛，语罢更酸辛。
敝垢失人貌，投亲莫辨门。
嗟余流离子，于兹七八年。
曩在宜昌岸，鼙鼓震江翻。
形势虽仓皇，犹许续上船。
莫速桂林寇，如火忽燎原。
飙风助为虐，黔黎悉遭燔。
往昔熊罴士，壮气今何存。
此气在磨砺，不砺便黯然。
铁戈置生锈，金斧耀益鲜。
抗战六七载，杀敌亦无算。
最痛潭桂柳，寇来如席捲。
祸酷创痍深，言之泪被面。
请纪难妇语，治国治军鉴。
不战而能屈人兵，原子炸弹威力宏。
原子原子将何取，或曰取于物之精。
余大笑曰否否否，此理非汝所能明。
原子固从物所出，别有奇气为之撑。
取于英豪之热血，取于英杰之精诚。
近日朝鲜安重根，昔韩张良燕荆卿。
除仇安邦志未偿，魂气千年愤不平。
遇器附物会一发，至刚无敌逾雷霆。
其力能使天地正，其威立使邪暴倾。
空中堡垒徒碨磊，精悍输尔身轻灵。
飘然动于九天上，直入九地訇奇声。
下可毁河岳，上可贯日星。
三岛能当几个弹，一弹两弹全岛惊。
海水矗立蛟鳄死，红燄透霄虫沙腥。
一弹广岛燬，再弹长崎烹。
海波犹热天色紫，三弹立即摧东京。
倭人至此真胆落，降书联翩苦乞生。
吁嗟乎，尔之暴行难悉数，中国遍作长平坑。
出尔自有反尔日，到此尔梦醒无曾。
哀我中国四万万，谁非易水荆卿情。
寒风萧萧天宇静，长虹亘汉余歌成。
何人天下敢横行，原子炸弹临顶鸣。
五十犹无闻，自分今生毕。
平生读书史，慨然慕古昔。
遐哉汉唐威，八荒咸震慑。
踰澥摄穷岛，大小归版籍。
南海贡明珠，肃慎楛矢集。
天马大宛来，巨象缅甸出。
异物难悉数，焜耀输京邑。
荡荡武帝勋，煌煌太宗业。
卫霍实佐命，苏李助挞伐。
赫赫照青简，堂堂朝万国。
郁郁二千年，四顾犹帖帖。
熊熊康雍际，济济乾嘉日。
持较汉唐始，亦自有壮色。
得为中国人，体面尊无极。
迨我有生初（余生甲午岁。），此道已衰歇。
虾夷犯王师，海军书败绩。
四陬生藐心，纷然遂离析。
如日益沉沦，暝然长夜黑。
哀我炎黄冑，何能免及溺。
幸逢英豪兴，共仰拯援力。
八年苦攘战，复我旧邦物。
朗然天宇清，此功同开辟。
胡乃蛮夷长，犹敢肆轻忽。
西南山崖间，侨胞惨流血。
大国有洪度，小儒愤所切。
踟蹰搔白首，毫发无裨益。
此生长已矣，此怀莫重述。
有愿待来生，一一补我阙。
十三卒诗书，十五学骑射。
二十为大将，年少尤白皙。
裘带羊祜俦，顾盼公瑾埒。
马前揖宾朋，马上讲经术。
一声号令严，百万貔貅发。
仁义行吊伐，王者师无敌。
远布唐虞教，近绍汉唐烈。
征诛嬗礼乐，干戈化玉帛。
万国仍朝宗，棣杭密相接。
流连叹无涯，华风靡不及。
文明更远被，日月同出入。
殊邦遣子弟，来学争负笈。
太学跻多士，听讲烦重译。
洋洋弦歌声，施及乎蛮貊。
复睹汉唐盛，寤寐我心悦。
大笑辞金印，高歌被短褐。
归去事躬耕，终老在阡陌。
江南春好桃李秾，黑山山黑血染红。
汉将何年东出塞，志士头颅掷欲空。
此心明明皎如日，虏尘障天那可夺。
反周为唐古有之，奇功须待奇男立。
机事不密壮士惊，牵子断头台上行。
此时江南春正好，黑山血黏草不青。
头虽断，气弥伟。
君不见楚人三户能亡秦，何况中原亿万同仇在。
江南春到家家乐，关东陷虏年年哭。
江南自古比天堂，莫住天堂忘地狱。
天地忽苍黄，风云俄变色。
嘤鸣都转鸱鹄声，寇骑纵横满川泽。
莫言守关津，寇已入重门。
莫言据险阸，寇已登我闼。
平时主将信人口，此时士卒难措手。
塞井夷灶借一战，三军杀气冲牛斗。
佟公（佟副军长麟阁。）赵公（赵师长登禹。）炯丹诚，三军父兄邦家桢。
胸中甲兵不知数，时危早拌捐此生。
大呼杀贼挥戈起，麾下熊罴随所指。
摧锋陷阵勇无前，原是将军亲练士。
悲莫悲兮屈辱生，乐莫乐兮沙场死。
非云敌难杀，能逢杀敌良非易。
昨日寇来攻，兵主令严未许加一矢。
今日许杀敌，杀敌而死甘没齿。
况是黄金台下路，万世千秋共瞻视。
渐离荆轲人未遥，易水悲风射眸子。
人生堪作亡国民，杀身愿蹈诸贤轨。
惟恨忠孝难两全，莫慰衰亲倚门泪⑴。
将军士卒同日殉，五千毅魄惊天地。
前日许杀敌，敌可驱出海。
今日许杀敌，吾军死者血流连海水。
终胜昔年辽东事，佟公赵公大呼目瞑矣，中原志士争投袂。
⑴ 赵谓其士卒云，忠孝不能兼全，劝余母勿悲。
倭寇海上，以大队扑宝山，炮大于城者日数千发。
营长姚子青奉命驻城中，以无命不肯退，奋与战，全营殉焉。
鼋龟扑天碧海翻，孤城灏气冲霄间。
城小不知东海阔，愤堞矢欲障狂澜。
赫矣诸贤昭往录，睢阳平原常山颜。
迄以斗城遏大寇，效法凭此丹忱丹。
姚子岳岳真男子，同袍咸炳猛士班。
壮怀曾誓吞三岛，一当狂虏心所贪。
岂知寇贼来弥众，如蚁缘垤百匝环。
漫天炮火春雷动，撒地繁星走弹丸。
英雄自分死报国，整厉戈矢神愈完。
有手尚可奋杀贼，有贼那知身可还。
入城有命出无命，安乐佳城天所颁。
熊罴六百同日殉，海水为赤天为殷。
英灵上见虹贯日，赫怒霹雳惊人寰（宝山陷后，迅雷暴雨终日。）。
人寰雪涕数烈士，拔剑斫地歌宝山。
吁嗟乎，南苑战血血未乾（佟麟阁赵登禹与其所部同殉。），南口战血血未寒（杨芳圭一团将士同殉。）。
千秋一样毅魂魄，永使虾夷落胆肝。
哀哉复哀哉，恸哭复恸哭。
斯人独何心，求祸而辞福。
昔许矫矫韩淮阴，今乃甘与嚣述伦。
嚣述幸遇汉光武，其存其亡无足论。
今世何世日何日，义轩冑裔哀同沦。
祸机迅疾迫眉睫，岂容犹豫复沉吟。
狂寇全力集三晋，燕齐一路最脆嫩（据报载现津浦路敌军仅有二千。）。
捣虚只须一万军，长驱津沽定告胜。
并州健儿亦勇锐，回戈逐北破竹劲。
李郭勋名谁可及，戡定朔方函夏靖。
虚拥重兵失大计，刘繇坐亡堪齿冷。
泱泱三齐大国风。
田单以后无英雄。
战士十万貔虎勇，不用乃与无时同。
自守之虏无不灭，转眼看汝悲途穷。
台儿庄畔天旻旻，华军倭军连云屯。
大战小战逾一旬，胜负欲分犹未分。
中人外人寝食忘，耳凝目注台儿庄。
此战之势如弈棋，一围再围围外围。
突围者胜入围死，先时手段分高低。
平时落落数閒子，到得紧时山岳峙。
贼初入时任令入，此时欲出谈何易。
士卒虎贲将鹰扬，上下合势风云狂。
三军旌旗皆变色，指挥阵前临淮王。
入围巨寇犹倔强，此时诛尔如犬羊。
霹雳一声天半兴，华人倭人闻皆惊。
华惊爆竹沸天地，倭惊流血沸海水。
此战华夏关存亡，倭固堕胆余拭泪。
逐鹿昆阳大战后，鼎足此战谁轩轾。
去年玄冬风雪紧，吾军偶挫非力窘。
今岁天地开青春，吾军奋迅雷电进。
扫除烽烟出泰岱，驱策貔貅复燕晋。
快将板垣贼中枭，此时送死尤堪哂。
耽耽旁集倭援军，无由救出此陷阱。
此时始识天心在，此时服吾庙算胜。
弃甲堆山车塞途，累月取用犹不尽。
此后吾将不费刃，以子之矛攻子盾。
运转亡倭势灭倭，华夏中兴兹发轫。
直下辽阳破竹中，收复两京惟转瞬。
纪捷诗篇犹未成，别军济南戡已定。
军锋笔锋相争先，投笔一笑旄头霣。
① 为湘女唐桂林作，事见廿八年三月二十一日播蜀日报
唐家枪法妙无双，荆川手执教南塘（戚继光。）。
岂知隔代人如玉，有女还为木兰妆。
女也生长在潇湘，桂林名字椒蘅香。
自倚名门咏鲂鲤，惯听斑竹啼鸾凰。
洞庭凉夜戏星渚，碧湖秋水采莲房。
莲房采来刺伤手，冲冠有恨指扶桑。
岸芷汀兰芳草芳，柔肠忽转为刚肠。
不随帝子弄明月，愿逐嫖姚赴戎行。
蛾眉倒插剑锋直，春葱轻拨机关枪（任重机关枪射手。）。
杀敌阵前不知数，离家八见更星霜。
长驱骝骆期填海，不许鼋龟起驾梁。
转战一身关塞远，行行万里风沙疆。
几度裹创追大队，匈奴未灭羞弓藏。
寇虏争缠千女缝，焉知此有百夫防。
骁勇善战杨无敌，年少昳貌王伯当。
偶因伙伴窥破绽，始识唐营聂隐娘。
吁嗟乎，荆川南塘平岛寇，有明史册炳有光。
谁写女绩传彤管，重翻木兰辞曲长。
伫看踏平三岛日，借得明驼还故乡。
黄海日脚垂云霓，龙争虎战鏖雄雌。
右军池上风云乱，粉墙十日飞蛟螭。
名山夫子天下奇，麟经独抱喝侏离。
北窗风雨发孤奋，抚剑夜咏荆轲诗。
岂知天理有回复，海上送死来鲸鲵。
平时中华见夷帜，望风百里先纷披。
此时怨毒攻胸腹，强者制梃嬴携犁。
横暴上激鬼神怒，百万谁当熊罴师。
不其山断天柱折，轩辕终磔蚩尤尸。
逢逢雷鼓震禹甸，捷音冲破渊明扉。
庭前松菊皆欢舞，洋洋壁琴无茧丝。
先生投帻浩然起，谓宜大赉褒虎貔。
孙子令悬无法赏，一鼓从此歼虾夷。
下噀无禾瓜地冻，何以少助牛酒资。
仍寻逸少换鹅事，挥洒椽笔何淋漓。
落墨声雄应杀敌，雷电雨雹交相驰。
英豪劲气通一鼻，丈矛寸管原无歧。
高堂斯须千纸尽，门外黄金堆并墀。
先生潜处二十载，饥来只采西山薇。
谁识遭国风尘警，热血还胜燕赵儿。
酒肉如山阵前去，凯角频烦带月吹。
更为拂拭燕然石，长缨早系名王归。
项羽拔山扛鼎才，千载运人杜陵笔。
放歌唐代四十年，词锋所向皆辟易。
淋漓忠爱写悃忱，立海排山鬼神泣。
当时惟有谪仙人，文采壮浪足相敌。
后来要数陆放翁，矛槊铮铮几追及。
下此谁堪主坛坫，宝鼎未举臂先折。
吾生立时有邵子，百年间气挺此杰。
文螭戏海涛千层，威凤下霄云五色。
矫矫一首红棉诗，髣髴尉佗霸南粤。
迩来与余同入蜀，如何复蹑三子迹。
梁益山川亦足王，峨峨云间峙双阙。
与君旗鼓颇相当，晋楚争衡事非一。
鸿冶鼓铸跃两雄，两雄相值还相厄。
毒手老拳白战剧，双骝骈戟围场阔。
岷峨玉垒壁纵横，雪岭下涛钲鼓急。
到兹自觉胸怀壮，豁达文心龙虎活。
高秋好看试身手，两枝椽笔雷霆击。
二十八宿惊避躔，乾坤震动奇文出。
所以杜李陆三子，继起声名争峍兀。
而余摇手曰不然，斯文有主吾可逸。
遐心久有赤松期，丹炉欲绝人间粒。
善刀而藏岂非智，伤手而号胡乃拙。
与君来步浣花溪，杜公堂奥元历历。
让君赤帜树骚坛，大启尔封包四极。
上为家国扬殊威，下为沙场写忠烈。
英雄洒血今多少，毅魄望君君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