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苕溪渔隐丛话·卷三十六 胡仔

本朝杂记下   《吕氏童蒙训》曰:〔徐仲车,山阳人,小许榜登科。初从安定先生学,潜心 力行,不复仕进。仲车一日因具公裳见贵官,因思曰:『见贵官尚具公裳,岂有朝 夕见母而不具公裳者乎?』遂晨夕具公裳揖母。事母至孝,山阳人化之。〕

《司马文正公日录》云:〔朱寿昌父任谏议大夫,毒昌母素微,生寿昌岁馀, 遣出之,因是不知所在。寿昌既长,求之不得,乃弃官寻之,刺血书忏以散与人, 至是得之于同州,迎以归。钱子飞知永兴军,奏其事,乞加旌赏,故召之。王介甫 方以李定为至孝,故送寿昌付审官。而寿昌以同母弟妹皆在同州,乃折资授河中通 判。〕苕溪渔隐曰:〔东坡云:『朱寿昌郎中,少不知母所在,刺血写经,求之五 十年,去岁得之蜀中,以诗贺之云:嗟君七岁知念母,怜君壮大心愈苦,羡君临老 得相逢,喜极无言泪如雨。不羡白衣作三公,不爱白日升青天,爱君五十著彩服, 儿啼却得偿当年。烹龙为炙玉为酒,鹤发初生千万寿,金花诏书锦作囊,白藤肩舆 帘蹙绣。感君离合我酸辛,此事今无古或闻,长陵朅来见大姊,仲孺岂意逢将军。 开皇善桃空记面,建中天子终不见,西河郡守谁复讥。颍谷封人羞自荐。』《日录 》又云:『淮南转运司体量李定,嘉祐八年四月母亡,不曾丁忧,介甫以李定为至 孝,何其蔽邪?』〕

《复斋漫录》云:〔番阳张吉父介,方娠时,父去客东西川,不还。张君自为 儿时,怆然有感,其言语声息,未尝不在蜀也。与尚书彭公器资同学,作诗云:『 应是子规啼不到,致令我父未归家。』闻者皆怜之。既长,走蜀,父初无还意;乃 还省母,复至涪阆,往返者三,其父遂以熙宁十三年三月至自蜀,乡人迎谒叹息, 或为感泣。一时名士,皆赋诗以记其事。器资诗略云:『河可以竭山可从,我翁不 归行不已,三往三复翁归止,翁行尚壮今老矣,儿昔未生今壮齿。』郭功甫诗略云 :『父昔离家子方孕,子得其父今壮年,胡弗归兮死敢请,慰我慈母心悬悬,三往 三复又十载,孝子执鞭方言还。』〕

《四六谈麈》云:〔四六施于制诰表奏文檄,以便于宣读,多以四字六字为句 ;宣和间多用全文长句为对,习尚之久,至今未能全变,前辈无此体也。此起于王 咸平翰苑之作,人多效之。兼四六之义,在于裁剪,若全句对全句,亦何以兄工。 以经语对经语,史语对史语,诗语对诗语方妥帖。太祖郊祀,陶谷作赦文,不以『 笾豆有楚』对『黍稷惟馨』,而曰『豆笾陈有楚之仪,黍稷奉惟馨之荐。』近世王 初寮作《宝箓宫青词》云:『上天之载无声,下民之虐匪降。』时人许其裁剪。〕

《宋景文笔记》云:〔文有属对,平侧用事,供公家一时宣读施行,似健快, 然不可施于史传。余修《唐书》,未尝以唐人一诏一令载者,惟舍对偶之文近高古 者,乃可著于篇。大抵史近古,对偶宜今,以对偶之文入史,如粉黛饰壮士,笙匏 佐鼙鼓,非所施也。〕

《吕氏童蒙训》云:〔龚殿院彦和,清介自立,少有重名。元祐间签判瀛州, 其弟大壮,尤特立不群。曾子宣帅瀛,欲见不可得。一日,径过彦和,邀其弟出; 不可辞也,遂出相见。即为置酒,从容终日乃去。因题诗壁间云:『自惭太守非何 武,得向河阳见两龚。』近时贵人如子宣之能下士,亦难及也。〕

《东皋杂录》云:〔青社表海亭,取太公表东海之义。元祐初,曾子宣为守, 鼎新之,赋诗云:『表海风流旧所闻,青冥飞观一番新。山河十二名空在,簪履三 千迹已陈。极目烟岚九霄近,满川楼阁万家春。由来兴废南柯梦,且喜登临属后人 。』〕

《文昌杂录》云:〔工部王侍郎云:『昨谪守单州,后圃有宓子贱琴台,为一 郡之胜,独此可以销忧耳。有诗云:琴声久逐秋云去,台势空随古堞高。』既召还 ,见于垂拱殿,与吕资政同班殿庐,因话琴台,后数日,吕遂知单州,甚可异也。 〕

许彦周《诗话》云:〔苏太监文饶敖,作《鸿沟诗》云:『置俎均牢彘,峨冠 信沐猴。方矜几上肉,已堕幄中筹。海岳归三尺,衣冠閟一丘。路人犹指似,山下 是鸿沟。』〕

《四六谈麈》云:〔綦叔厚草《蜀将制》曰:『已失秦川之险,敢云蜀道之难 。』辛炳为中司,遽作弹文曰:『川犹未失也。』綦自辨其语,上曰:『朕知之矣 ,卿所言者,我能往,寇亦能往。』〕

《复斋漫录》云:〔刘伟明《赠熊待制诗》云:『西清寓直荷为橐,左蜀宣风 绣作衣。』盖《南史‧刘杳传》:『著紫荷橐事,见《张安世传》。』持橐簪笔之 意,而伟明乃以荷为芰荷之荷,何邪?〕

《东皋杂录》云:〔李诚之才致高妙,守边有威信。熙宁初,荆公用事,议论 不合,退居汶上。题诗云:『燕子知时节,还寻旧宇归,新人方按曲,不许傍帘飞 。』尝作《昭陵挽词》云:『尧民丧考无生意,杞国忧天有坏时,闻道宗祧归圣嗣 ,一时收泪贺重熙。』其他佳句甚多。〕

东坡云:〔过太平州,见郭祥正,言:『尝从章惇入梅山溪洞中,说降其首领 。见洞主苏甘家有神画,被服如士大夫,事之甚严。问之,云:此知桂州李大夫也 。问其名,曰:此岂可名哉!扣头称死罪数四,卒不敢名。徐考其年月本末,则李 师中诚之也。诚之尝为提刑权桂府尔。』吾识诚之,知其为一时豪杰也。然小人多 异议,不知夷獠乃尔畏信之,彼其利害不相及尔。〕

许彦周《诗话》云:〔晁无咎在崇宁间,次李诚之长短句韵,以吊诚之,曰: 『射虎山边寻旧迹,骑鲸海上追前约;便与世永相忘,江湖还堪乐。不独用事的确 ,其措意高古,深悲而善怨,似《离骚》,故特录之。〕

《复斋漫录》云:〔王公韶,少日读书于庐山东林裕老庵,庵前有老松,因赋 诗云:『绿皮皱剥玉嶙峋,高节分明似古人。解与乾坤生气概,几因风雨长精神。 装添景物年年换,摆捭穷愁日日新。惟有碧臀云里月,共君孤影最相亲。』王荆公 为宪江东,过而见之,大加称赏,遂为知己。〕

苕溪渔隐曰:〔蔡宽夫《诗话》云:』卢龙图秉,少豪逸。熙宁初,游京师, 久不得调。尝作诗曰:青衫白发病参军,旋粜黄粱置酒樽,但得有钱留客醉,何须 骑马傍人门。荆公一见曰:此亦非碌碌者,即荐用之。前此盖未尝相识也。』又《 石林诗话》云:『刘季孙初以右班殿直监饶州酒,荆公为宪江东,巡历按酒务,始 至厅事,见屏间有题小诗曰:呢喃燕子语梁间,底事来惊梦里闲,说与傍人应不解 ,杖藜携酒看支山。大称赏之,即召与语,嘉叹久之,升车而去,不复问务事。』 荆公以三诗而取三士,其乐善之心,今人所未有也,吾故表而出之。〕

许彦周《诗话》云:〔鲜于子骏作《九诵》,东坡大称之,云:『友屈宋于千 载之上。』观《尧祠》《舜祠》二章,气格高古,自东汉以来鲜及;前辈称赞人, 略缘实也。〕

《复斋漫录》云:〔王彩辅道,观文韶子也。徽宗朝妄奏天神降于家,卒以此 受祸,人以其父熙河妄杀之报耳。尝为《渔家傲》词云:『日月无根天不老,浮生 总被消磨了。陌上红尘常扰扰,昏复晓,一场大梦谁先觉?洛水东流山四绕,路傍 几个新华表,见说在时官职好,争通道,冷烟寒雨埋荒草。』〕

《诗说隽永》云:〔孙伯野,宣和间为中书舍人,论丽人入贡,所过骚动,贬 散官,居于蕲州。许崧老时为给事中,乃封驳曰:『孙传山东野人,乞从末减。』 杨时可时为省郎,以诗送孙曰:『清议岂徒光四户,直声应已到三韩,黄门有手能 批敕,太学无人为皋幡。』《四六谈麈》云:『孙伯野论丽人搔扰,中批云:至乃 用苏轼语,全无顾忌。孙表云:不知言语之合前人,但见裔夷之负中国。』〕

苕溪渔隐曰:〔宣政间,京师置四辅郡,拱州东辅也。先君时为宗学官,从兄 孝著游学拱辅,因有书来,先君寄之以诗曰:『东辅书初至,西宫夜正寒,感时嗟 阻阔,喜汝报平安。学耨知兼力,辞淳发巨澜,三冬文史足,轩翥未应难。』〕

《复斋漫录》云:〔韩子苍喜吴可小诗:『东风可是闲来往,时送江梅一阵香 。』殊不知张芸叟《茶縻诗》云:『晚风亦自知人意,时去时来管送香。』吴取此 耳。〕

苕溪渔隐曰:〔胡宿诗:『风花飞有态,烟絮坠无痕。』张先词:『柳径无人 ,坠飞絮无影。』二人诗词颇相类。〕

《三山老人语录》云:〔孙元中《启事》云:『好事多载酒殽,时念扬雄之句 ,诸公尽登台省,谁怜郑老之穷。』对偶亦新奇。〕

《复斋漫录》云:〔翟嗣宗尉临淮,颇为监司所窘,遂于临淮馆驿题《蜘蛛诗 》,其序云:『偶见蜘蛛,因成四韵。』『织丝来往疾如梭,长爱腾空作网罗。害 物身心虽甚小,漫天纲记亦无多。林间宿鸟应嫌汝,帘外飞蛾亦惧他。莫学螳螂捕 蝉勇,须知黄雀奈君何!』林子中时为发运,过而见之,召而诮责,且戒以无为浮 薄,因荐之于朝云。〕

《复斋漫录》云:〔王直方《诗话》记徐师川《早朝诗》,内一联云:『黄气 远临天北极,紫宸住在殿中央。』以余观之,乃全是杜子美『玉几犹来天北极,朱 衣只在殿中央』一联也。〕

《诗说隽永》云:〔徐师川《赠郑公实谌诗》云:『平生不善刘蕡策,色色人 中自有人。』又云:『字得苏黄妙,文熏班马香。』郑有诗集,其间与张嘉父唱酬 颇多。〕苕溪渔隐曰:〔师川因郑谌而进,致身枢府,《东湖集》中与郑唱酬亦多 ,如『谁家竹可款,何处酒难忘』,皆一时唱酬之诗也。《赠张仲宗》云:『诗如 云态度,人似柳风流。』《题于生画》云:『故山黄叶下,梦境白鸥前。』此集中 好句也。〕

《诗说隽永》云:〔丁未之春,汴清准浊,钱逊叔《登淮山楼诗》云:『华戎 交气俗,淮汴倒清浑。』徐师川诗云:『淮流涨后浊,汴水浅来清。』〕

《吕氏童蒙训》云:〔吕与叔尝作诗云:『文如元凯徒称僻,赋似相如止类俳 ,唯有孔门无一事,只传颜氏得心斋。』横渠《读诗诗》云:『置心平易始知诗。 』杨中立云:『知此诗,则可以读《三百篇》矣。』〕

《复斋漫录》云:〔吴丞相敏,十岁时,游山寺,赋诗云:『古木霜根重,残 僧雪顶深,栋梁元剥落,香火半消沉。』在真州时,《赠吴正仲诗》:『先生古人 风,文字祖西汉,不令万钱食,亦合五花判。』〕

《四六谈麈》云:〔汪退传初坐陈束、欧阳澈事降官,后复以启谢庙堂,时相 作答启云:『一男子之上书,人何足道;诸大夫曰可杀,公岂容心。』熊太学叔雅 之词也。陆逸中德先,宣和间再为中执法,尝弹蔡绦,范丞相建炎间答其启云:『 久居言路,评弹多权贵之臣;屡掌文衡,登拔皆纯正之士。』范射策,陆曾谓其不 纯正。舒起居清国之词也。〕

《师友谈记》云:〔友人董耘馈长沙猫笋,荐以享太史公,太史公辄作诗为贶 ,因笋寓意,且以为赠尔,其诗曰:『穿云斸石远林空,来涉烟波万万重。实比梧 桐能食凤,箨翻风雨便成龙。一枝未许麈鞍挂,千亩终留渭水封。陋巷菜羹知不称 ,君王玉食愿持供。』荐即和之,亦以寓自兴之意,且述前相知之情焉,其诗曰: 『节藏泥滓气淩空,荐俎宁知肉味重。未许韦编充简册,已胜丝缕诳蛟龙。短萌任 逐霜刀重,美干须烦雪壤封。他日要令高士爱,不应常奉宰夫供。』秦少游亦和之 曰:『楚山春笋斸云空,北客常嗟食不重。秀色可怜刀切玉,清香不断鼎烹龙。论 羹不愧蒪千里,入贡常随传一封。薄禄奉亲甘旨少,满苞时赖故人供。』〕苕溪渔 隐曰:〔李方叔称范淳父为太史公,以其为国史修撰故也。〕

苕溪渔隐曰:〔《诗选》云:『朱乔年绝句:春风吹起箨龙儿,戢戢满山人未 知,急唤苍头斸烟雨,明朝吹作碧参差。盖前人有《咏笋诗》云:急忙且吃莫踟蹰 ,一夜南风变成竹。乔年点化,乃尔精巧。』余观鲁直已先有此句,《从斌老乞苦 笋》云:『烦君更致苍玉来,明日风雨皆成竹。』前诗并蹈袭鲁直也。〕

《诗说隽永》云:〔晁冲之叔用乐府最知名,诗少见于世。政和末,先公为御 史,朱深明为郎官,其《谢先公寄茶兼简深明诗》曰:『谏议茶犹寄,郎官迹已疏 。斜封三道印,不奉一行书。会远长安去,终临顾渚居。大江清见底,为问渴如何 。』〕

《诗说隽永》云:〔蔡攸入燕,其父鲁公寄诗云:『百年盟誓宜深虑,六月王 师盍少休,缁衣堂下清风满,早早归来醉一瓯。』〕苕溪渔隐曰:〔蔡京知伐燕之 役为不可,胡不以告于上,但形于诗句以沽名,共不忠之甚欤!〕

《复斋漫录》云:〔《西清诗话》记其父蔡元长喜周邦彦《祝寿诗》云:『化 行《禹贡》山川外,人在周公礼乐中。』余以为此乃摸写东坡《藏春坞诗》『年抛 造物甄陶外,春在先生杖履中』是也。〕

《四六谈麈》云:〔靖康间刘观中远作《百官贺徽庙还京表》云:『汉殿上皇 ,本是野田之叟;唐朝肃帝,又非揖逊之君。』何栗文缜索笔涂之,用此二事,别 作一联云:『拥彗却行,陋未央之过礼;执鞚前引,笑灵武之曲恭。』康执权平仲 在扬州,草《宗开封制》云:『想望夷门,未泯葱葱之佳气;顾瞻淮旬,安能郁郁 而久居。』〕

苕溪渔隐曰:〔闽中近时刊行《诗话总龟》,即舒城阮阅所编《诗总》也。余 家有此集,今《总龟》不载此序,故录于此云:『余平昔与士大夫游,闻古今诗句 ,脍炙人口,多未见全本,及谁氏所作也。宣和癸卯春,来官郴江,因取所藏诸家 小史、别传、杂记、野录读之,遂尽见前所未见者。至癸卯秋,得一千四百馀事, 共二千四百馀诗,分四十六门而类之;其播扬人之隐慝,暴白事之暧昧,猥陋太甚 ,雌黄无实者,皆略而不取。至其本惟一诗,而记所取之意不同,如粟爆烧毯破, 猫跳触鼎翻;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杨花。载所作之人或异,如几夜碍新月,半江无 夕阳;斜阳如有意,偏傍小窗明。如此之类,皆两存之。若爱其造语之工,而举一 联,如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不知其全篇。亦有喜其用字之当,而论一字,如 惠和官尚小,师达禄须干,不知其所引自误。如此之类,咸辨證之。然皆前后名公 、钜儒、逸人、达士,传诸搢绅间,而著以为书,不可得而增损也。但类而总之, 以便观阅,故名曰《诗总》。倦游归田,幅巾短褐,松树竹几,时捲舒之,以销闲 日,不愿行于时也。世间书固未尽于此,后有得之者,当续焉。宣和五年十一月朔 ,舒城阮阅序。』〕

苕溪渔隐曰:〔王周士《和人诗》云:『人情千里白头浪,世事几番黄叶风。 』宋大观《题严子陵祠堂》云:『英姿凛凛都如在,盛夏钓台风月寒。』石敏若《 新蝉》云:『满身美荫抱高柳,问汝适从何处来。』《初寮集》载其父《投壶》云 :『势如高捧金徒箭,声似连铿玉殿签。』皆善造语,亦可喜也。〕

《了斋集》云:〔余读左经臣诗编,有《招友人》之句云:『一别又经无数日 ,百年还将几多时。』非特词意清逸可玩味也,老于世途,幻景迅速,读此二语, 能无警乎?〕

许彦周《诗话》云:〔杨舜韶名友夔,长仆十馀岁,向同在姑苏时,盗贼发孙 坚墓,杨作诗云:『阖庐城边荒古丘,昔谁葬者孙豫州,久无行客为下马,时有牧 童来放牛。』呜呼,舜韶今亡矣,他诗皆工,必传于世也。〕

《复斋漫录》云:〔东鲁孔传字圣传,先圣之裔,而中丞道辅之孙也。为人博 学多闻,取唐以来至于吾宋诗颂铭赞,奇编奥录,穷力讨论,纤芥不遗,撮其枢要 ,区分汇聚,有益于世者,续唐白居易《六帖》,谓之《六帖新书》。韩子苍为篇 引,以为『孔侯之书,如富家之储材,栋榱枅栱,云委山积,匠者得之,应手不穷 ,其用岂小;至贪多务得,晦而不出,幸人之不知,以成己之名者,此侯之所耻也 。』〕苕溪渔隐曰:〔《六帖新书》,出于东鲁,兵火之馀,南北隔绝,其本不传 于江左,使学者弗获增益闻见,惜哉!近时有《缃素杂记》、《学林新编》、《艺 苑雌黄》,此三书皆相类,辨正古今讹舛,校定史传得失,诚有补于学者,吾于《 丛话》固尝采摭云。〕

《司马文正公日录》云:〔章郇公得象为职方,知洪州罢归,丁晋公与杨文公 博,召数人,皆不至。丁以为二人博无欢,杨曰:『有章职方者善博,可召之。』 既至,丁不胜,输银器数百两。章初无喜色,亦不辞。他日又博,章输银器数百两 ,亦无吝色。丁由是佳其有度量,援引以至清显。杨亦尝称郇公他日必为公台,厚 遇之。〕

苕溪渔隐曰:〔《三朝正史》云:『杨亿祖文逸,伪唐玉山令。亿将生,文逸 梦一道士,自称怀玉山人;未几,亿生,有紫毛披体,长尺馀,经月乃落。』《本 朝名臣传》云:『母章氏始生亿,梦羽衣人自称武夷君托化;既诞,则一鹤雏,尽 室惊骇,贮而弃之江。其叔父曰:我闻间世之人,其生必异。追至江滨开视,则鹤 蜕而婴儿具焉,体犹有紫毳尺馀,既月乃落。』二书所记不同。予谓《名臣传》其 言怪诞良甚,当以正史为是也。〕

《东皋杂录》云:〔时邦美,阳武人,父为郑州牙校,补军将吏,部差押纲至 成都,时年六十四,妇方四十馀,未有子,谓其夫曰:『我有白金百星,可携行至 蜀,求一妾归,冀得子为身后计。』父至成都输纳毕,访牙侩,见一女甚端丽,诘 其家世,不对,窥见,以布总发,怪问之,悲泣曰:『父本都下人,为雅州掾官卒 ,扶护至此,不能归,鬻妾欲办装耳。』父恻然,携金往见其母,以助其行,又为 干行计,同上道,路中谨事掾妻如部曲,至都下,僦居菆殡毕,方辞归。妻迎问买 妾状,具以实告。未几,妻有孕,一夕,梦有数人披衲袄舆一金紫人留堂中,及旦 ,邦美生,后堂犬亦生九子,故小字十狗。后登进士第一,官至吏部尚书。〕

《四六谈麈》云:〔靖康间,京兆尹程伯起《谢赐出等牙简表》云:『看山拄 颊,敢为晋士之清狂;上马设囊,岂有唐贤之风度。』汪彦章词也。翟公巽以陈通 之乱,自越援杭,其《谢降官表》云:『岂比越人,坐视秦人之瘠;欲安刘氏,固 知晁氏之危。』李汉老坐其兄会稽失守落职,《谢表》云:『包胥不食而哭秦,素 心犹在;李陵得当而报汉,后效难期。』席大光罢参政,为潭帅,《谢表》云:『 暴扬之恶,初过于共兜;播告之词,忽同于方召。』〕

《诗选》云:〔苏庠养直,尝盛夏追凉,方与客对棋,有衣褐者持谒云:『罗 浮山道人江观潮。』未及起迎,道人直造就坐,旁若无人。养直惊愕,问所从来。 答曰:『罗浮黄真人,以公不好世人之所好,气母已成,令某持丹度公,可服之。 』袖中出一小盒,药黄色而膏融,养直迟疑间,道人曰:『此丹非金非石,乃真气 炼成,疑即且止,俟有急服之。』出门径去,俄顷不见。养直以丹置佛室。后与客 饮,醉后食蜜雪,和以龙脑,一夕暴下而卒。所亲记道人之言,亟取丹视之,其坚 如石,磨以饮之,即苏。自是康强异常,齿落者复生,发白者再黑,目枯者更明。 绍兴十七年岁旦日,与家人酌别,且告辞邻里,二日,东方未明,披衣曳杖出门, 行步如飞,妻孥奔逐,仅能挽其衣,则已逝矣。〕苕溪渔隐曰:〔洪庆善与养直皆 丹阳人,予以问庆善,庆善云:『初无此事,乃曾端伯得之传闻之误耳。余于《后 湖集序》尝言之云:不待访丹砂于岣嵝,依羽人于丹丘,而罗浮之客,九转之丹至 矣。仆驰书问之,且丐录近诗,居士答言:顷得方士神药,夺命鬼手中,服食以来 ,哦诗结字,无复余习矣。养直后以寿终,亦无他异。端伯之言,不可信也。』〕

《司马文正公日录》云:〔刘贡父言:『李宥知江宁府,遭火,疑军士为变, 不救,遂燔市里寺观府库皆尽。宥令幕职方龟年作表奏,内曰:不意祸起萧墙,衅 生回禄。时新有卫士之变,朝廷恶其言,由是州官得罪皆重,以宥年老,直除分司 。』〕

《元城先生语录》云:〔先生平日皆庄话,有一雅谑漫记之。先生为谏议大夫 日,值除一执政,姓胡,名不欲记之。先生再三论列,文字不降出。时刘贡父为给 事中,先生于朝路见之,问曰:『昨晚有甚文字降出?』贡父曰:『岂非器之于新 除有异闻乎?』先生曰:『然。若迟回不去,当率全台谏攻之,孔子所谓鸣鼓而攻 之者。』贡父应声曰:『将谓是暗箭子,元来是鸣鼓儿。』闻者皆启齿。先生素严 毅,亦有笑容。〕又曰:〔贡父好谑,然立身立朝,极有可观,故某与之交游。〕

《复斋漫录》云:〔王直方《诗话》记陈辅《题湖阴先生壁诗》云:『身似旧 时王谢燕,一年一度到君家。』荆公见而笑曰:『此戏君为寻常百姓耳。』然余观 山谷有诗《答直方送并蒂牡丹》云:『不如王谢堂前燕,曾见新妆并倚栏。』若以 荆公之言,则直方末免为山谷所戏,正苦不自觉耳。〕

《诗说隽永》云:〔石藏用、刘寅,俱擅医名,石喜用熟药,刘喜用凉药,京 师为之语曰:『藏用箧中三斛火,刘寅匣内一壶冰。』〕

《龙川略志》云:〔彭山有隐者,通古医术,与世诸医所用法不同,人莫之知 。单骧从之学,尽得其术,遂以医名于世。治平中,予与骧遇广都,论古今术同异 ,骧既言其略,复叹曰:『古人论五脏六腑,其说有谬者,而相承不察,欲以告人 ,人罕信者。古说左肾其腑膀胱,右肾命门,其腑三焦,丈夫以藏精,女子以系胞 。以理推之,三焦当如膀胱,有形质可见。而王叔和言三焦有藏无形,不亦太谬乎 ?盖三焦有形如膀胱,故可以藏,有所系,若其无形,尚何以藏系哉?其所以谓之 三焦者何也?三焦分布人体中,有上中下之异,方人心湛然,欲念不起,则精气散 在三焦,荣华百骸;及其欲念一起,心火炽然,翕撮三焦,精气入命门之脏,输泻 而出,故号此腑为三焦耳。世承王叔和之谬而不悟,可为长太息也。』予甚异其说 。后为齐州从事,有举子徐遁者,石守道之婿也,少尝学医疗病,有精思,予为述 骧之言,遁喜曰:『齐尝大饥,群丐相脔割而食,有一人皮肉尽而骨脉全者,遁以 学医,故往观其五脏,见右肾下有脂膜如手大者,正与膀胱相对,有二白脉自其中 出,夹脊而上贯脑,意此即导引家所谓夹脊双关者,而不悟脂膜如手大者之为三焦 也。单君之言,与所见悬合,可以正令人之谬矣。』〕

《上庠录》云:〔元祐间,马涓、张庭坚等四人,擅名太学,时号四俊。刘焘 ,湖州人,年少,亦自负,初补太学生,闻而慕之,以刺谒曰:『不识可当一俊否 ?』涓等晒之。焘复曰:『何得是名?』涓等设诡计以困之,曰:『每试当预约一 字,限于程试中用之,善者乃预。』既而私试之,焘请字,涓曰:『第一句用将字 。』其时策问《神宗实录》,焘对曰:『秉史笔者,权犹将也,虽君命有所不受, 而况其他乎?』后果为第一,闻者服之,因目焘曰挨尸俊。〕

《复斋漫录》云:〔刘韐始为尉于洪之丰城,性不饮酒,饮则面色为之烘然。 时郡推官沿檄抵邑,能饮啖,与公同会,以谚语戏公曰:『小器易盈真县尉。』答 曰:『穷坑难满是推官。』〕

《诗说隽永》云:〔李伯记为行营使,时王仲时、张仲宗俱为属,王颀长,张 短小,白事相随。一馆职同在幕下,戏云:『启行营:大鸡昂然来,小鸡竦而侍。 』〕

《东皋杂录》云:〔叶祖义少游太学,有俊声,滑稽无穷,尝戏作诗云:『醉 来黑漆屏风上,草写卢仝《月蚀诗》。』〕

《上庠录》云:〔政和丙申殿试,何栗为状元,潘良贵次之,皆年少有丰貌; 而第三人郭孝友颇古怪。唱名日,呵出御街,观者皆曰:『状元真何郎,榜眼真潘 郎,第三人真郭郎也。』〕

《文昌杂录》云:〔昔见故老言:『有一朝士,好为谐谑,尝云:近求得一对 ,的似有理,曰:躁因修贺敕,怒为答空书。闻者无不大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