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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新定诗格·卷上 崔融

调声 凡四十字诗,十字一管,即生其意。头边廿字一管亦得。六十、七十、百字诗,廿字 一管,即生其意。语不用合帖,须直道天真,宛媚为上。且须识一切题目义最要,立 文多用其意,须令左穿右穴,不可拘捡。作语不得辛苦,须整理其道、格。 格,意也。意高为之格高,意下为之下格。 律调其言,言无相妨。以字轻重清浊间之须稳。 至如有轻重者,有轻中重,重中轻,当韵之即见。 且〔庄〕字全轻,〔霜〕字轻中重,〔疮〕字重中轻,〔床〕字全重。 如〔清〕字全轻,〔青〕字全浊。诗上句第二字重中轻,不与下句第二字同声为一管 。上去入声一管。上句平声,下句上去入;上句上去入,下句平声。以次平声,以次 又上去入,以次上去入,以次又平声。如此轮回用之,直至于尾。两头管上去入相近 ,是诗律也。 五言平头正律势尖头。皇甫冉诗曰五言: 中司龙节贵,上客虎符新。地控吴襟带,才光汉缙绅。 泛舟应度腊,入境便行春。处处歌来暮,长江建邺人。 又钱起《献岁归山》诗曰五言: 欲知愚谷好,久别与春还。莺暖初归树,云晴却恋山。 石田耕种少,野客性情闲。求仲时应见,残阳且掩关。 又陈润《罢官后却归旧居》诗曰: 不归江畔久,旧业已凋残。露草虫丝湿,湖泥鸟迹竿。 买山开客舍,选竹作鱼竿。何必劳州县,驱驰效一官。 又五言绝句诗曰: 胡风迎马首,汉月送娥眉。久戍人将老,长征马不肥。 五言侧头正律势尖头。又崔曙《试得明堂火珠》诗曰: 正位开重屋,淩空出火珠。夜来双月满,曙后一星孤。 天净光难灭,云生望欲无。终期圣明代,国宝在名都。 齐梁调诗。张谓《题故人别业》诗曰五言: 平子归田处,园林接汝坟。落花开户入,啼鸟隔窗闻。 池净流春水,山明敛霁云。画游仍不厌,乘月夜寻君。 何逊《伤徐主簿》诗曰: 世上逸群士,人间彻总贤。毕池论赏诧,蒋径笃周旋。 又曰: 一旦辞东序,千秋送北邙。客箫虽有乐,邻笛遂还伤。 又曰: 提琴就阮籍,载酒觅扬雄。直荷行罩水,斜柳细牵风。 七言尖头律。皇甫冉诗曰: 闲看秋水心无染,高卧寒林手自栽。庐阜高僧留偈别,茅山道士寄书来。 燕知社日辞巢去,菊为重阳冒雨开。残薄何时称献纳,临歧终日自迟回。 又曰: 自哂鄙夫多野性,贫居数亩半临湍。溪云带雨来茅洞,山鹊将雏上药栏。 仙篆满床闲不厌,阴符在箧老羞看。更怜童子宜春服,花里寻师到杏坛。

十七势 诗有学古今势一十七种,具列如后,第一,直把入作势,第二,都商量入作势;第三 ,直树一句,第二句入作势;第四,直树两句,第三句入作势;第五;直树三句,第 四句入作势;第六,比兴入作势;第七,谜比势;第八,下句拂上句势;第九,感兴 势;第十,含思落句势;第十一,相分明势;第十二,一句中分势;第十三,一句直 比势;第十四,生杀回薄势;第十五,理入景势;第十六,景入理势;第十七,心期 落句势。

第一,直把入作势。 直把入作势者,若赋得一物,或自登山临水,有閒情作,或送别,但以题目为定;依 所题目,入头便直把是也。皆有此例。昌龄《寄驩州》诗入头便云: 〔与君远相知,不道云海深。〕又《见谴至伊水》诗云: 〔得罪由己招,本性易然诺。〕又《题上人房》诗云: 〔通经彼上人,无迹任勤若。〕又《送别》诗云: 〔春江愁送君,蕙草生氛氲。〕又《送别》诗云: 〔河口饯南客,进帆清江水。〕又如高适诗云: 〔郑侯应栖遑,五十头尽白。〕又如陆士衡诗云: 〔顾侯体明德,清风肃已迈。〕

第二,都商量入作势。 都商量入作势者,每咏一物,或赋赠答寄人,皆以入头两句平商量其道理,第三第四 第五句入作是也。皆有其例。昌龄《上同州使君伯》诗言:〔大贤奈孤立,有时起经 纶。伯父自天禀,元功载生人。〕是第三句入作。 又《上侍御七兄》诗云:〔天人俟明略,益、稷分尧心。利器必先举,非贤安可任。 吾兄执严宪,时佐能钩深。〕此是第五句入作势也。

第三,直树一句,第二句入作势。 直树一句者,题目外直树一句景物当时者,第二句始言题目意是也。昌龄《登城怀古 》诗入头便云: 〔林薮寒苍茫,登城遂怀古。〕又《客舍秋霖呈席姨夫》诗云: 〔黄叶乱秋雨,空齐愁暮心。〕又: 〔孤烟曳长林,春水聊一望。〕又《送鄢贲观省江东》诗云: 〔枫桥沿海岸,客帆归富春。〕又《宴南亭》诗云: 〔寒江映村林,亭上纳高洁。〕此是直树一句,第二句入作势。

第四,直树两句,第三句入作势。 直树两句,第三句入作势者,亦题目外直树两句景物,第三句始入作题目意是也。昌 龄《留别》诗云: 桑林映陂水,雨过宛城西。留醉楚山别,阴云暮凄凄。 此是第三句入作势也。

第五,直树三句,第四句入作势。 直树三句,第四句入作势者,亦有题目外直树景物三句,然后即入其意;亦有第四第 五句直树景物后入其意,然巩烂不佳也。昌龄《代扶风主人答》云:〔杀气凝不流, 风悲日彩寒。浮埃起四远,游子弥不欢。〕此是第四句入作势。又《旅次周至过韩七 别业》诗云: 春烟桑柘林,落日隐荒墅。泱漭平原夕,清吟久延伫。 故人家于兹,招我渔樵所。此是第五句入作势。

第六,比兴入作势。 比兴入作势者,遇物如本立文之意,便直树两三句物,然后以本意入作比兴是也。昌 龄《赠李侍御》诗云: 青冥孤云去,终当暮归山。志士杖苦节,何时见龙颜。 又云: 眇默客子魂,倏铄川上晖。还云惨知暮,九月仍未归。 又:〔迁客又相送,风悲蝉更号。〕又崔曙诗云:〔夜台一闭无时尽,逝水东流何处 还。〕又鲍照诗云: 鹿鸣思深草,蝉鸣隐高枝。心自有所疑,傍人那得知。

第七,谜比势。 谜比势者,言今词人不悟有作者意,依古势有例。昌龄《送李邕之秦》诗云:〔别怨 秦、楚深,江中秋云起。言别怨与秦、楚之深远也。别怨起自楚地,既别之后,巩长 不见,或偶然而会。以此不定,如云起上腾于青冥,从风飘荡,不可复归其起处,或 偶然而归尔。天长梦无隔,月映在寒水。〕虽天长,其梦不隔,夜中梦见,疑由相会 。有如别,忽觉,乃各一方,互不相见。如月影在水,至曙,水月亦了不见矣。

第八,下句拂上句势。 下句拂上句势者,上句说意不快,以下句势拂之,令意通。古诗云:〔夜闻木叶落, 疑是洞庭秋。〕昌龄诗云:〔微雨随云收,矇矇傍山去。〕又云:〔海鹤时独飞,永 然沧洲意。〕

第九,感兴势。 感兴势者,人心至感,必有应说,物色万象,爽然有如感会。亦有其例。如常建诗云 : 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音。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 又王维《哭殷四》诗云: 泱漭寒郊外,萧条闻哭声。愁云为苍茫,飞鸟不能鸣。

第十,含思落句势。 含思落句势者,每至落句,常须含思,不得令语尽思穷。或深意堪愁,不可具说,即 上句为意语,下句以一景物堪愁,与深意相惬便道。仍须意出成感人始好。昌龄《送 别》诗云:〔醉后不能语,乡山雨氛氛。〕又落句云:〔日夕辨灵药,空山松桂香。 〕又:〔墟落有怀县,长烟溪树边。〕又李湛诗云:〔此心复何已,新月清江长。〕

第十一,相分明势。 相分明势者,凡作语皆须令意出,一览其文,至于景象,恍然有如目击。若上句说事 未出,以下一句助之,令分明出其意也。如李湛诗云:〔云归石壁尽,月照霜林清。 〕崔曙诗云:〔田家收已尽,苍苍唯白茅。〕

第十二,一句中分势。 一句中分势者,〔海净月色真。〕

第十三,一句直比势。 一句直比势者,〔相思河水流。〕

第十四,生杀回薄势。 生杀回落势者,前说意悲凉,后以推命破之;前说世路矜骋荣宠,后以至空之理破之 入道是也。

第十五,理入景势。 理入景势者,诗不可一向把理,皆须入景,语始清味。理欲入景势,皆须引理语,入 一地及居处,所在便论之。其景与理不相惬,理通无味。昌龄诗云: 时与醉林壑,因之惰农桑。槐烟渐含夜,楼月深苍茫。

第十六,景入理势。 景入理势者,诗一向言意,则不清及无味;一向言景,亦无味。事须景与意相兼始好 。凡景语入理语,皆须相惬,当收意紧,不可正言。景语势收之,便论理语,无相管 摄。方今人皆不作意,慎之。昌龄诗云: 桑叶下墟落,鶤鸡鸣渚田。物情每衰极,吾道方渊然。

第十七,心期落句势。 心期落句势者,心有所期是也。昌龄诗云:〔青桂花未吐,江中独鸣琴。〕 言青桂花吐之时,期得相见,花既未吐,即未相见,所以江中独鸣琴。 又诗云:〔还舟望炎海,楚叶下秋水。〕言至秋方始还。此送友人之安南 也。以上《文镜秘府论》地卷

六义 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 一曰风。天地之号令曰风。上之化下,犹风之靡草。行春令则和风生,行秋令则寒风 杀,言君臣不可轻其风也。 二曰赋。赋者,错杂万物,谓之赋也。 三曰比。比者,真比其身,谓之比假,如〔关关雎鸠〕之类是也。 四曰兴。兴者,指物及比其身说之为兴,盖托喻谓之兴也。 五曰雅。雅者,正也。言其雅言典切,为之雅也。 六曰颂。颂者,赞也。赞叹其功,谓之颂也。以上《文镜秘府论》地卷

论文意 夫文字起于皇道,古人画一之后方有也。先君传之,不言而天下自理,不教而天下自 然,此谓皇道。道合气性,性合天理,于是万物禀焉,苍生理焉。尧行之,舜则之, 淳朴之教,人不知有君也。后人知识渐下,圣人知之,所以画八卦,垂浅教,令后人 依焉。是知一生名,名生教,然后名教生焉。以名教为宗,则文章起于皇道,兴乎《 国风》耳。自古文章,起于无作,兴于自然,感激而成,都无饰练,发言以当,应物 便是。古诗云: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当句皆了也。其次《尚书》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亦句句便了 。自此之后,则有《毛诗》假物成焉。夫子演《易》,极思于《系辞》,言句简易, 体是诗骨。夫子传于游、夏,游、夏传于荀卿、孟轲,方有四言、五言,效古而作。 荀、孟传于司马迁,迁传于贾谊。谊谪居长沙,遂不得志,风土既殊,迁逐怨上,属 物比兴,少于《风》、《雅》。复有骚人之作,皆有怨剌,失于本宗。乃知司马迁为 北宗,贾生为南宗,从此分焉。汉魏有曹植、刘桢,皆气高出于天纵,不傍经史,卓 然为文。从此之后,递相祖述,经论百代,识人虚薄,属文于花草,失其古为。中有 鲍照、谢康乐,纵逸相继,成败兼行。至晋、宋、齐、梁,皆悉颓毁。

凡作诗之体,意是格,声是律,意高则格高,声辨则律清,格律全,然后始有调。用 意于古人之上,则天上之境,洞焉可观。古文格高,一句见意,则〔股肱良哉〕是也 。其次两句见意,则〔关关雎鸠〕是也。其次古诗,四句见意,则〔青青陵上柏,磊 磊漳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是也。又刘公干诗云: 青青陵上松,瑟瑟谷中风。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 此诗从首至尾,唯论一事,以此不如古人也。 诗本志也,在心为志,发言为时,情动于中而形于言,然后书中于纸也。高手作势, 一句更别起意,其次两句起意。意如涌烟,从地升天,向后渐高渐高,不可阶上也。 下手下句弱于上句,不看向背,不立意宗,皆不堪也。

凡文章皆不难,又不辛苦。如《文选》诗云:〔朝入谯郡界〕,〔左右望我军〕。皆 如此例,不难、不辛苦也。 夫作文章,但多立意。令左穿右穴,苦心竭智,必须忘身,不可拘束。思若不来,即 须放情却宽之,令境生。然后以境照之,思则便来,来即作文。如其境思不来,不可 作也。 夫置意作诗,即须凝心,目击其物,便以心击之,深穿其境。如登高山绝顶,下临万 象,如在掌中。以此见象,心中了见,当此即用。如无有不似,仍以律调之定,然后 书之于纸,会其题目。山林、日月、风景为真,以歌咏之。犹如水中见日月,文章是 景,物色是本,照之须了见其象也。夫文章兴作,先动气,气生乎心,心发乎言,闻 于耳,见于目,录于纸。意须出万人之境,望古人于格下,攒天海于方寸。诗人用心 ,当于此也。夫诗,入头即论其意。意尽则肚宽,肚宽则诗得容预,物色乱下。至尾 则却收前意。节节仍须有分付。夫用字有数般:有轻,有重;有重中轻,有轻中重; 有虽重浊可用者,有轻清不可用者。事须细律之。若用重字,即以轻字拂之,便快也 。 夫文章,第一字与第五字须轻清,声即稳也。其中三字纵重浊,亦无妨。如〔高台多 悲风,朝日照北林。〕若五字并轻,则脱略无所止泊处;若五字并重,则文章暗浊。 事须轻重相间,仍须以声律之。如〔明月照积雪〕,则〔月〕〔雪〕相拨,及〔罗衣 何飘飘〕,同〔罗〕〔何〕相拨,亦不可不觉也。

夫诗,一句即须见其地居处。如 孟春草木长,绕屋树扶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 若空言物色,则虽好而无味,必须安立其身。 诗头皆须造意,意须紧,然后纵横变转。如〔相逢楚水寒〕,送人必言其所矣。 凡属文之人,常须作意。凝心天海之外,用思元气之前,巧运言词,精练意魄。所作 词句,莫用古语及今烂字旧意。改他旧语,移头换尾,如此之人,终不长进。为无自 性,不能专心苦思,致见不成。

凡诗人,夜间床头,明置一盏灯。若睡来任睡,睡觉即起,兴发意生,精神清爽,了 了明白。皆须身在意中。若诗中无身,即诗从何有?若不书身心,何以为诗?是故诗 者,书身心之行李,序当时之愤气。气来不适,心事或不达,或以剌上,或以化下, 或以申心,或以序事,皆为中心不决,众不我知。由是言之,方识古人之本也。

凡作诗之人,皆自抄古今诗语精妙之处,名为随身卷子,以防苦思。作文兴若不来, 即须看随身卷子,以发兴也。 诗有饱肚狭腹,语急言生。至极言终始,未一向耳。若谢康乐语,饱肚意多,皆得停 泊,任意纵横。鲍照言语逼迫,无有纵逸,故名狭腹之语。以此言之,则饱公不如谢 也。 诗有无头尾之体。凡诗头,或以物色为头,或以身为头,或以身意为头,百般无定。 任意以兴来安稳,即任为诗头也。 凡诗,两句即须团却意,句句必须有底盖相承,翻覆而用。四句之中,皆须团意上道 ,必须断其小大,使人事不错。 诗有上句言物色,下句更重拂之体。如〔夜闻木叶落,疑是洞庭秋〕,〔旷野饶悲风 ,飕飕黄蒿草,是其例也。〕 诗有上句言意,下句言状;上句言状,下句言意。如〔昏旦变气候,山水含清晖〕。 〔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是也。 凡诗,物色兼意下为好。若有物色,无意兴,虽巧亦无处用之。如〔竹声先知秋〕, 此名兼也。

凡高手,言物及意,皆不相倚傍。如〔细柳夹道生,方塘涵清源〕,又〔方塘涵白水 ,中有凫与应〕,又〔绿水溢全塘〕,〔马毛缩如猬〕,又〔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 禽〕,又〔青青河畔草〕,〔郁郁涧底松〕,是其例也。 诗有天然物色,以五彩比之而不及。由是言之,假物不如真象,假色不如天然。如〔 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如此之例,皆为高手。中手倚傍者,如〔余霞散成绮, 澄江静如练〕,此皆假物色比象,力弱不堪也。

诗有意好言真,光今绝古,即须书之于纸;不论对与不对,但用意方便,言语安稳, 即用之。若语势有对,言复安稳,益当为善。

诗有杰起险作,左穿右穴。如〔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马毛缩如猬,角弓不 可张〕,〔凿井北陵隈,百丈不及泉〕,又〔去时三十万,独自还长安。不信沙常┼ ,君看刀箭瘢〕,此为例也。诗有意阔心远,以小纳大之体。如〔振衣千仞岗,濯足 万里流〕。古诗直言其事,不相映带,此实高也。相映带诗云:〔响如鬼必附物而来 〕,〔天籁万物性,地籁万物声。〕

诗有览古者,经古人之成败咏之是也。 咏史者,读史见古人成败,感而作之。 杂诗者,古人所作,元有题目,撰入《文选》。《文选》失其题目,古人不详,名曰 杂诗。

乐府者,选其清调合律,唱入管弦,所奏即入之乐府聚之。如《塘上行》、《怨诗行 》、《长歌行》、《短歌行》之类是也。 咏怀者,有谜其怀抱之事为兴是也。 古意者,若非其古意,当何有今意;言其效古人意,斯盖未当拟古。 寓言者,偶然寄言是也。 夫诗,有生杀回薄,以象四时,亦禀人事,语诸类并如之。诸为笔,不可故不对,得 还须对。 夫语对者,不可以虚无而对实象。若用草与色为对,即虚无之类是也。 夫诗格律,须如金石之声。《练猎书》甚简小直置,似不用事,而句句皆有事,甚善 甚善。《海赋》太能。 《鹏鸟赋》等,皆直把无头尾。《天台山赋》能律声,有金石声。孙公云:〔掷地金 声〕,此之谓也。《芜城赋》,大才子有不足处,一歇哀伤便已,无有自宽知道之意 。诗有: 明月下山头,天河横戍楼。白云千万里,沧江朝夕流。 浦沙望如雪,松风听似秋。不觉烟霞曙,花鸟乱芳洲。 并是物色,无安身处,不知何事如此也。 诗有凭意兴来作者,〔愿子励风规,归来振羽仪。嗟余今老病,此别恐长辞〕。盖无 比兴,一时之能也。 诗有〔高台多悲风,朝日照北林〕,则曹子建之兴也。阮公《咏怀诗》曰 : 中夜不能寐,谓时暗也。起坐弹鸣琴。忧来弹琴以自娱也。 薄帷鉴明月,言小人在位,君子在野,蔽君犹如薄帷中映明月之光也。 清风吹我襟。独有其日月以清怀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近小人也。 凡作文,必须看古人及当时高手用意处,有新奇调学之。 诗贵销题目中意尽。然看当所见景物与意惬者相兼道。若一向言意,诗中不妙及无味 。景语若多,与意相兼不紧,虽理通亦无味。昏旦景色,四时气象,皆以意排之,令 有次序,令兼意说之为妙。旦日出初,河山林嶂涯壁间,宿雾及气霭,皆随日色照著 处便开。触物皆发光色者,因雾气湿著处,被日照水光发。至日午,气霭虽尽,阳气 正甚,万物蒙蔽,却不堪用。至晚间,气霭未起,阳气稍歇,万物澄静,遥目此乃堪 用。至于一物,皆成光色,此时乃堪用思。所说景物,必须好似四时者。春夏秋冬气 色,随时生意。取用之意,用之时,必须安神净虑。目睹其物,即入于心。心通其物 ,物通即言。言其状,须似其景。语须天海之内,皆纳于方寸。至清晓,所览远近景 物及幽所奇胜,概皆须任意自起。意欲作文,乘兴便作。若似烦即止,无令心倦。常 如此运之,即兴无休歇,神终不疲。 凡神不安,令人畅无兴。无兴即任睡,睡大养神。常须夜停灯任自觉,不须强起。强 起即昏迷,所览无益。纸笔墨常须随身。兴来即录。若无纸笔,羁旅之间,意多草草 。舟行之后,即须安眠。眠足之后,固多清景,江山满怀,合而生兴。须屏绝事务, 专任情兴。因此,若有制作,皆奇逸。看兴稍歇,且如诗未成,待后有兴成,却必不 得强伤神。古文章,不得随他旧意,终不长进。皆须百般纵横,变转数出,其头段 段皆须令意上道,却后还收初意。〔相逢楚水寒〕诗是也。

凡诗立意,皆杰起险作,傍若无人,不须怖惧。古诗云:〔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 〕,及〔不信沙常┼,君看刀箭瘢〕是也。 评不得一向把,须纵横而作。不得转韵,转韵即无力。落句须含思,常如未尽始好。 如陈子昂诗落句云:〔蜀门自兹始,云山方浩然〕是也。 夫文章之体,五言最难,声势沉浮,读之不美。句多精巧,理合阴阳。包天地而罗万 物,笼日月而掩苍生。其中四时调于递代,八节正于轮环。五音五行,和于生灭;六 律六吕,通于寒暑。 凡文章不得不对。上句若安重字、双声、叠韵,下句亦然。若上句偏安,下句不安, 即名为离支;若上句用事,下句不用事,名为缺偶。故梁朝湘东王《诗评》云:〔作 诗不对,本是吼文,不名为诗。〕 夫作诗用字之法,各有数般:一敌体用字,二同体用字,三释训用字,四直用字。但 解作诗,一切文章,皆如此法。若相闻书题、碑文、墓志、赦书、露布、笺、章、表 、奏、启、策、檄、铭、诔、诏、诰、辞、牒、判,一同此法。今世间之人,或识清 而不知浊,或识浊而不知清。若以清为韵,馀尽须用清;若以浊为韵,馀尽须浊;若 清浊相和,名为落韵。 凡文章体例,不解清浊规矩,造次不得制作。制作不依此法,纵令合理,所作千篇, 不堪施用。但比来潘郎,纵解文章,复不闲清浊,纵解清浊,又不解文章。若解此法 ,即是文章之士。为若不用此法,声名难得。故《论语》云:〔学而时习之〕,此谓 也。若〔思而不学,则危殆也〕。又云:〔思之者,德之深也。〕 以上《文镜秘府论》南卷